一杯倒

餐厅暖黄的灯光裹着饭菜香气漫在席间，沈淮川手里的公筷不停，往舒翊和秦衡碗里堆着菜，语气热络得像自家宴客：“别跟我客气，多吃点，这家的红烧肉炖得绝了。”

舒翊指尖抵着碗沿，嘴角牵起抹略显僵硬的笑，把碗往回挪了挪：“谢谢哥，真不用夹了，再添就吃不完了。”他心里早盘算着找借口脱身，眼风悄悄往身旁的秦衡扫去，想递个眼神示意——却在看清秦衡模样的瞬间，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秦衡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筷子夹菜的速度快得几乎带风，糖醋排骨的酱汁沾在唇角也顾不上擦，那狼吞虎咽的架势，倒像是饿了三天三夜，把满桌菜当成了救命粮。

舒翊看得眼皮直跳，刚想悄悄碰他胳膊，对面的江宴已经端着酒杯递了过来，杯沿碰了碰他的空杯，眼底带着点玩味的笑：“会喝酒吗？陪我喝两杯。”

舒翊瞥了眼还在埋头干饭的“猪队友”，心里把秦衡骂了八百遍，却也知道这时候走不了了。他咬了咬牙，伸手接过酒杯，没多想便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时才觉出不对，可已经晚了。

江宴挑了挑眉，放下酒瓶时笑出了声：“可以啊，白酒都敢一口闷，够爽快。”

“白……白酒？！”舒翊猛地睁大眼睛，酒劲已经顺着血管往头顶冲，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连耳尖都泛着热，眼神也开始发飘。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脑袋却像灌了铅似的往下沉，下一秒便直挺挺地往旁边倒去。

“哎？你怎么了？”旁边的薛绵刚醒过酒，眼神清明着，见状赶紧伸手扶住他，指尖触到舒翊滚烫的脸颊，忍不住笑出了声，“没事吧？我还是第一次见比我还不能喝的，一杯白酒就倒，也太逊了。”

秦衡刚搁下筷子，见舒翊软塌塌靠在椅背上，忙俯身蹲下去，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胳膊：“哥们，别睡啊，桌上还有你爱吃的糖醋鱼，好歹吃两口再睡行不行？”

沈淮川也晃了两下没见反应，直起身摸了摸下巴，脸上那点玩笑神色淡了下去，转头看向江宴时，语气倒还算平静：“不是，宴子，你怎么能喂人家小朋友喝白酒？现在好了吧，人直接醉过去了。”

“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宴子！”江宴眉峰几不可查地蹙了下，指尖在酒杯沿上轻轻敲了敲，带着点辩解的意味，“我刚明明问过他能不能喝，是他自己拿过去一口闷的，这总不能算我的错吧？”

旁边的薛绵把这幕看在眼里，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着推了推江宴的胳膊：“好啦好啦，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你送他回去吧，反正你们也认识，我们俩送回去多不方便。”

江宴望着椅背上睡得人事不知的舒翊——脸颊泛着醉后的粉，睫毛软乎乎垂着，连呼吸都轻了些，倒真像个没脾气的小朋友。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道：“行吧，你们慢慢吃，我先带他走。”

话音落，他弯腰将人打横抱起。舒翊比看起来轻不少，醉醺醺的没一点力气，脑袋还往他怀里蹭了蹭，比平时乖顺得不止一点。江宴小心地把他放进副驾驶，俯身给他系安全带时，舒翊不知怎的偏了偏头，柔软的嘴唇轻轻蹭过他的脸颊。

江宴的身体瞬间僵住，指尖顿在安全带卡扣上，连呼吸都慢了半拍。下一秒，他迅速扣好卡扣，“咔哒”一声轻响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他垂眸看了眼怀里还在哼唧的人，眼眸沉了沉，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直起身握紧方向盘。

一路车灯撕开浓稠的夜色，在柏油路上拖出两道细长的光带，又迅速被身后的黑暗吞没。江宴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真皮，车速始终稳得很，连过减速带时都轻缓得几乎没颠簸，只有仪表盘的微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明暗。

车停在舒翊家楼下时，楼道的声控灯恰好亮了，暖黄的光落在车门上。江宴先下车绕到副驾驶，俯身时小心避开了车顶，手臂穿过舒翊的膝弯和后背，轻轻将人打横抱起——怀里的人还半眯着眼哼唧，头往他颈窝蹭了蹭，温热的呼吸扫过皮肤，江宴脚步顿了顿，又稳稳地往里走。

电梯里的灯光亮得晃眼，他抬手护着舒翊的后脑勺，避免他撞到轿厢壁。找到房门时，指尖在舒翊口袋里摸钥匙的动作都放得极轻，开门后先把人抱到卧室，小心翼翼放在柔软的床上，又伸手替他脱掉鞋子，拉过被子盖到腰腹。

暖黄的台灯在地毯上投下圈软光，舒翊蜷在床上，脸颊泛着醉酒后的潮红，额角沁出细汗。盖在身上的羊绒毯被他烦躁地蹬开，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江宴刚弯腰重新给他掖好，下一秒又被少年带着酒气的动作踹到地上，毛茸茸的毯边沾了点灰尘。

没等江宴捡，舒翊突然皱着眉坐起身，手指胡乱扯着牛仔裤的腰带，含糊不清地嘟囔：“热……好热……”金属扣碰撞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江宴上前按住他的手，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舒翊，穿好。”

少年的动作骤然停住，像被按了暂停键，随即又呼吸渐渐平稳，像是又睡熟了。

江宴蹲在沙发边，视线落在舒翊微张的唇上——唇瓣因为醉酒显得格外红润，呼吸间还飘出淡淡的酒香气。不知怎么，一股陌生的冲动突然攥住了他，让他连呼吸都慢了半拍。他鬼使神差地俯身，指尖先碰到少年温热的脸颊，随即唇瓣轻轻贴上那片柔软。

舒翊的呼吸猛地一滞，睫毛剧烈地颤了颤。江宴还没来得及退开，少年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满是震惊，原本蒙着的酒意瞬间散了大半。他猛地抬手推开江宴，掌心带着力气扇在对方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在房间里炸开。

“混蛋！”舒翊撑着沙发坐起来，声音又急又气，带着酒后的沙哑，“你敢趁我睡着偷偷亲我？老男人你活腻了是吧！死基佬！离我远点，我最讨厌你了！”

江宴被那一巴掌打得偏过头，脸颊迅速泛起红印。他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指尖还残留着少年唇瓣的温度，心脏却沉了下去。他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垂着眼，指尖微微蜷起。

“老男人，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舒翊见他不反驳，火气更盛，抓起床上的抱枕砸过去，“主意打到我身上了，气死我了，我要杀了你！”

抱枕落在江宴脚边，他才缓缓抬眸，眼神恢复了往日的语气，仿佛刚才的荒唐只是一场错觉：“你出现幻觉了吧？”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讽，“就你？女的都看不上，男的还看得上你？别搞笑了。”

“你什么意思！”舒翊瞬间炸毛，猛地从床上站起来，瞪着江宴，胸口因为生气剧烈起伏，“女生就喜欢我这款怎么了？温柔又帅气！你就是嫉妒我，死基佬！”他说着，还往前凑了半步，眼神里满是不服气，连耳朵尖都透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