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立在深棕色木门前,指节泛着冷白,叩门的声响沉得像落雪砸在石阶上,没半分温度。门内传来男人含着笑意的声线:“进来。”
他推门而入时,江弘山正垂眸翻着文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来,瞬间堆起几分刻意的关切,连语气都软了三分:“儿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差成这样,要是让你妈妈知道,可要心疼坏了。”
江宴的视线在他脸上顿了顿,眼底没掀起半分波澜。心底却清明得很——无非是为了母亲留下的那笔遗产。从前饭桌上,这人总借着关心的由头,旁敲侧击探问母亲的资产;如今母亲刚走,遗产尽数转到自己名下,他果然按捺不住了。既想装出父慈子孝的模样,那便陪他演下去,看看这层温情的面具下,藏着怎样急不可耐的心思。
他唇边牵起一抹虚弱的笑,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爸,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江弘山放下文件,身体往前倾了倾,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慢悠悠道:“哦,倒差点忘了正事。你妈妈临走前,把她名下的产业都转到你名下了。爸爸琢磨着,你如今年纪还轻,这些繁杂的事务怕是应付不来。不如先交由我打理,等你日后成了家,我再完完整整地还给你,你看如何?”
江宴闻言,忽然低低笑出声,笑意却没达眼底,只余一片寒凉:“爸,我今年二十五了,在您眼里,还算小吗?若是我明日便寻个人结婚,您届时,会把产业还给我吗?”
江弘山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随即又舒展开,故作沉吟道:“婚姻岂是儿戏?这等终身大事,总要谨慎些才好。往后你的婚事,爸爸自然会帮你好好参谋,不急,不急。”
“爸说的是。”江宴抬眼,眼底的笑意浓了几分,却像淬了冰,“只是妈妈留下的这些东西,我倒觉得该亲自攥在手里才安心。毕竟人心隔肚皮,若是被什么‘有心人’钻了空子夺去,那可就辜负了妈妈的心意。您放心,我虽不算顶聪明,可这么大的人了,管好这些产业,倒还不至于做不到。”
江弘山指节抵着眉心,看似在斟酌,实则那蹙起的眉峰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愠怒——这江宴,从前在他面前向来听话,如今竟敢这般软硬不吃,分明是翅膀硬了。
心底已暗生阴计,面上却仍端着慈父的模样,语气放得更柔,像在真心疼惜:“宴儿,你妈妈留下的公司盘根错节,单是应酬对接就够耗神的,你一个人来回奔波,身子哪扛得住?我瞧着都心疼。不如先把菲亚娱乐交给爸爸打理,那圈子鱼龙混杂,我替你挡着,也免得你太辛苦。”
这话落进江宴耳中,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嘲讽。菲亚娱乐可是圈内最大的公司,握着大半个娱乐圈的资源,江弘山一开口就盯上这块肥肉,胃口倒真是不小。
他面上笑意不减,语气却多了几分绵里藏针的坚定:“爸,谢谢您关心。可我还年轻,多历练些才好,总不能一直躲在您身后。况且从前跟着妈妈时,她也教过我不少公司管理的门道,应付得来。”
顿了顿,他抬眼看向江弘山,目光清亮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再说了,爸,您别忘了,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妈妈留下的家业,本就该由我继承,这些产业,自然也该我亲手打理才对。”
这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刺破了江弘山伪装的温情。屋内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两人四目相对,没了半分父子间的暖意,只剩无声的对峙,那股不欢而散的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
江宴转身离开后,江弘山猛地抬手,重重砸在桌面上,文件被震得簌簌作响。他盯着紧闭的门,眼底最后一丝伪装也褪去,只剩下阴鸷的狠厉:“好,好得很!既然你非要跟我作对,那就别怪我不念父子情分——只能拿你在意的人开刀了!”
顶层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室内原本低低的交谈声骤然停下。江宴身着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如松,手中握着母亲生前常用的檀木文件夹,步履沉稳地走到主位前。他抬眸扫过全场,目光落在那些或探究、或轻视、或暗藏敌意的脸上,神色未变,只淡淡开口:“各位董事,我是江宴,从今日起,正式接任母亲的职位,担任集团董事长。”
话音刚落,右侧靠后的座位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董事便率先发难,手指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声响:“江董,恕我直言,您年纪尚轻,此前也从未在集团核心岗位任职,如今突然接手这么大的摊子,怕是难以服众吧?”他话音刚落,身旁几位董事立刻附和,有的摇头叹息“集团基业不能这么儿戏”,有的则话里有话地提“江弘山,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或许更适合主持大局”,明里暗里都是质疑与刁难。
江宴指尖轻轻摩挲着文件夹边缘,没有急着反驳,只静静听着。待众人声浪稍歇,他才缓缓翻开文件夹,将一份份文件推到长桌中央,目光落在方才发难的老董事身上:“王董,您刚才说我不熟悉集团业务,那您不妨看看这份报告——去年第三季度,您负责的子公司因决策失误,导致原材料积压,亏损近三千万,后续还是母亲亲自调配资金才稳住局面。这份补救方案,您应该还有印象吧?
王董脸色瞬间一白,手指攥紧了桌布。江宴却没停,又转向另一位附和的董事:“李董,您上月提议收购的那家科技公司,看似前景可观,但据我所知,其核心技术专利存在权属纠纷,若贸然收购,后续恐引发巨额诉讼。这份律师出具的风险评估报告,我已经让助理发到各位的邮箱里了。”
他语速平稳,每说一句,便有一份文件对应,数据精准,证据确凿。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董事们,渐渐没了声音,有的低头翻看文件,有的互相交换着慌乱的眼神。江宴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多了几分冷意:“各位都是集团的老人,看着我长大,按理说,该盼着集团好。可今天这场‘质疑’,更像是早有准备的刁难。”他顿了顿,指尖在一份隐秘的资金流向报告上点了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上周,有几笔匿名资金分别打入了在座三位董事的私人账户,金额与各位近期‘活动’的开销,恰好吻合。而这笔资金的源头,各位不妨猜猜,是谁的关联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