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喂！喂！喂！你好说歹说也是带孩子的，你怎么就这样把孩子弄丢了，就在这里干喝酒，连找都不去找找？”

　　一家破败的药铺内，邱梦珂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围着坐在嘎吱作响的太师椅上的洛天水打转。

　　洛天水慵懒的坐在椅子上，一只手端着一碗酒，正就着碗沿咕咚咕咚的往下灌，她像是一只八百年没喝过水的骆驼，从早一直喝到了中午，双眼犯浑，面色潮红，时不时打嗝，又咳出几口酒来。

　　她这一副邋遢模样让一向吊儿郎当的邱梦珂都看不下去了，此时邱大夫腰杆挺的比药柜里的人参都直，吐出来的不再是平日里那种带着几分市井油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调调，而是一句接一句的、铿锵有力、字正腔圆的“正义之词”，倒是比平常更像是一个医生。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洛天水把酒缸抱在怀里只许她自己喝，又强占了邱梦珂的椅子，让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看着洛天水喝酒自己馋的不行，小小的药铺内飘散的酒香，洛天水大口吞咽的动作，都像是一只只的猫爪一样刺挠着她的小心脏，但她只要稍微一靠近，对着酒缸刚一伸出爪子就会被喝的醉醺醺的洛天水一个醉驴蹬腿给一脚踹到门板上。

　　她看着桌案上前些天让洛天水帮忙捣药材而被弄的裂开的捣药杵，心中怒不敢言，可又拿这尊活佛没办法，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就差哭出来了。

　　今天理应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太阳像往常一样的耀眼，阳光舒适温暖，空气却很是清爽，可大街小巷却都炸开了锅，官府的人跑东跑西，忙得不可开交。

　　本地豪商张家年轻的家主横死在自家大院，尸首分离，很是凄惨。

　　院内还有着数不清的残肢断臂，切口都十分的平整，血水在地砖的缝隙之中流淌，沁出了几道让人心悸的图案。

　　在现场发现了半张红木桌板，这张桌板被发现在一名死者的腰间，死者的腰部被这张桌案直接截断，如此凄厉的死法让任何人看了都胆寒。

　　同时让人猜测凶手应该是一名身材极其魁梧的壮汉，力量之大能用钝器把人的腰砸断，同时说不定又身怀利器，可以一瞬间平整的切开人的身体。

　　城主杨修筛选了符合上述条件的人，已经派人去抓了。

　　不过城主显然是已经心里有数了，那张红木桌是他亲自给洛天水和山映雪挑选的，罪魁祸首是谁他心里在清楚不过，不是能不能抓的问题，而是敢不敢。

　　事到如今，只能暂时抓一个人给洛天水顶罪，在牢里把这个人好生伺候着，给一笔不菲的封口费，第二天找个模样相像的死囚犯砍头，先平息了这场风波再说。

　　这场轰动了全城的屠杀行为让南淮的百姓们心惊胆战，原先热热闹闹的集市现在虽然依旧人来人往，但空气中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山以萱整日缩在家里，衣食全靠丫鬟打理，就连上个厕所都需要一大票人在后面跟着。

　　但凡对张柘和洛天水的过节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是谁干的，在知道之后也不敢说出来。

　　山以萱害怕到了极点，洛天水能杀张柘，还不能杀她吗？

　　杨祈雨不明白为何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女儿今天变得如此胆小，在她听说山映雪一夜未归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着急的外出寻找。

　　对此洛天水则是毫不在意，他们都是要死的人了，只要等山映雪闹够了她们就可以立即离开南淮，去别处另谋生路，如果山映雪能多挣些气，她还可以去教她剑术，几年之后面对一个被蛮族和海妖打废了的北梁，他们也方便得手。

　　现在她只需要等待，等到山映雪长大。

　　……

　　山以萱憋在闺房闭门不出，整日担惊受怕，张家的血案震惊了整个南淮，她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那个死鬼一定把我供出来了，她要来杀我了……她要来杀我了！”

　　山以萱缩在床上，双手抱头，身体忍不住的颤抖。

　　她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昨天夜里措不及防的被突然变得凶狠的山映雪吓了一跳，以至于被打了一顿，让她一肚子闷气。

　　想着去张柘那里看看他有什么收获，没想到却看到了那样的场面。

　　她走到张家的院门外便发现了不对劲，张家的大门不知被谁给拆了。

　　她往前稍微走了两步，轻巧的跨过横放在地上的门板，便看到张柘的脑袋在冰凉的地面上望着她，随后便是数不清的残肢断臂映入眼帘，伴随着扑鼻而来的腥臭之气，让山以萱差点昏倒过去。

　　山以萱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她感觉脚下湿湿黏黏的，朝下看去便是两眼一黑，地上几乎铺满了猩红如墨的血，从院内流淌到门面。

　　她被这个场景惊的往后倒退，小腿被门板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随后她慌乱的爬了起来，狼狈的逃回了家。

　　她一瞬间就想到了凶手是谁，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一种极深的恐惧充斥了全身，让她的心里忍不住的发毛。

　　张柘死了，洛天水一定也不会放过她的。

　　原先她觉得洛天水也只是个寻常的武人，就算再厉害，多找点人或许也能对付，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张柘找的五十多人，个个都是舞枪弄棒的好手，结果全都被砍成了烂白菜，就连张柘也都尸首分离。

　　只要洛天水想杀她，那应该没有任何人能留她一命。

　　“金环！金环！”她高声呼唤自己的丫鬟。

　　“在！小姐，我就在外面。”

　　“好，那就好……”山以萱从床上坐起来，用手不停的轻拍自己的胸口，如果她不这样做，那下一刻恐怕就因为恐惧而无法呼吸了。

　　“去，去让叶夏多找些人，就站在我门口。”

　　金环的眼神略带迟疑，下一秒便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吩咐好这件事之后，她走出闺房，到杂物间里拿了一个铁锨。

　　山以萱将屋内的一张比她还要高不少的柜子挪到了其他的地方，拿着今天上午不知从哪弄来的锤子和镐头，对着墙用力的凿。

　　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是倘若洛天水真的要来杀她，她就可以趁着门外的守卫拖延时间的功夫从凿出的洞口逃走。

　　这件事情只能她自己知道，所以也只能由自己来做，一向娇生惯养的山以萱才刚干一小会儿，粉嫩的手上便磨出了血泡，汗水从额头涌出，往下流躺，可是她并没有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