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蜷缩在地板上,身体因为剧烈的胃部痉挛和药物冲击而痛苦地弓起,像一只被无形巨手扼住咽喉的虾米。冷汗如同瀑布般从他额角滚落,浸湿了额前凌乱的碎发。他一只手死死抠着冰冷的地板,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另一只手则痉挛般地紧捂着剧烈翻绞的胃部,指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破碎的、如同濒死喘息般的短促气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令人心悸的抽搐。那张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青白,嘴唇微微发绀,瞳孔因为剧痛和药物反应而微微涣散。
“贺峻霖!” 严浩翔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刚才那滔天的怒火和复杂的情绪瞬间被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恐惧所取代!他猛地扑跪下去,一把抓住贺峻霖剧烈颤抖的肩膀!
“醒醒!贺峻霖!看着我!” 严浩翔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恐慌!他用力拍打着贺峻霖冰冷汗湿的脸颊,试图唤回他的意识,“你吃了多少?!说话!”
贺峻霖毫无反应,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痉挛抽搐,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绝。
严浩翔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猛地想起那个滚落在地的白色药瓶!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一把抓起那个空瓶!标签上“强效止痛药(含可待因成分)”的字样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他疯狂地摇晃着瓶子——空的!几乎是满瓶的药!全被他吞下去了?!
“操!” 一声暴戾的嘶吼从喉咙深处炸开!严浩翔眼睛瞬间布满血丝!他猛地扔掉药瓶,一把将蜷缩在地、意识模糊的贺峻霖打横抱了起来!动作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贺峻霖的身体冰冷而沉重,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严浩翔抱着他冲向玄关,甚至来不及换鞋,一脚踹开厚重的入户门!冰冷的楼道穿堂风瞬间灌入!
“贺峻霖!你给我撑住!” 严浩翔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嘶哑!他抱着怀里冰冷颤抖的身体,如同抱着一个随时会碎裂的瓷器,冲进电梯,疯狂地按着下行键!
地下车库。严浩翔粗暴地将贺峻霖塞进副驾驶,甚至来不及给他系安全带!他跳上驾驶座,一脚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黑色的越野车如同离弦的黑色箭矢,带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猛地冲出车库,一头扎进依旧瓢泼的雨幕之中!
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摇摆,几乎无法看清前方的道路。严浩翔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他侧头看了一眼副驾驶上蜷缩着、呼吸微弱、脸色死灰的贺峻霖,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一股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缠绕住他的脖颈!
“贺峻霖!醒醒!别睡!” 他一边疯狂地按着喇叭,在拥堵的雨夜车流中强行穿插,一边嘶声怒吼着,试图唤醒身边那个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
车子如同失控的猛兽,一路狂飙,最终以一个惊险的甩尾,狠狠刹停在市中心医院急诊大楼的门口!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雨夜的死寂!
严浩翔甚至来不及熄火!他猛地推开车门,跳下车,冲到副驾驶,一把将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贺峻霖抱了出来!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头发和后背!
“医生!救人!!” 严浩翔抱着贺峻霖,如同抱着最后的希望,嘶吼着冲进灯火通明、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和嘈杂人声的急诊大厅!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绝望和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急诊室的医护人员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动!训练有素的护士和医生立刻推着担架车冲了过来!
“什么情况?!” 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快速检查着贺峻霖的瞳孔和呼吸,脸色凝重。
“药物过量!止痛药!可待因!他吞了一整瓶!” 严浩翔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恐惧和不容置疑的急切!他飞快地将那个空药瓶塞到医生手里!
医生眼神一凛!立刻指挥:“快!推抢救室!准备洗胃!心电监护!建立静脉通道!通知药房准备纳洛酮!”
贺峻霖被迅速抬上担架车,推进了抢救室。厚重的自动门在严浩翔眼前“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刺眼的灯光和忙碌的身影。
严浩翔被挡在门外。他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昂贵的西装上沾满了雨水和贺峻霖身上蹭到的冷汗。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冰冷的瓷砖透过湿透的衣物传来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他心底那片冰封的恐惧。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刚才抱着贺峻霖时,那冰冷僵硬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上面。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负罪感。
抢救室里传来仪器冰冷的滴答声、医护人员急促的指令声、还有隐约的……洗胃管插入时可能引发的微弱挣扎声(想象)……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严浩翔紧绷的神经上!他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贺峻霖蜷缩在地板上痛苦抽搐的样子,闪过他绝望嘶吼“我他妈没有选择!”的样子,闪过他吞下药片时那近乎自毁的决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严浩翔如同雕塑般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他却浑然不觉。只有那双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微微颤抖着。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被推开。一个护士走了出来。
严浩翔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护士,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 护士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平静,“洗胃很及时,大部分药物被清除了。纳洛酮也用了,呼吸抑制缓解了。但药物对胃黏膜损伤很大,需要住院观察,后续还要做详细检查和评估药物依赖情况。” 她看了一眼严浩翔狼狈的样子,补充道,“你是家属?先去办手续吧。病人现在需要休息,暂时不能探视。”
暂时脱离危险……
这几个字如同赦令,让严浩翔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猛地一松!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他扶着冰冷的墙壁,有些踉跄地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麻木。
他沉默地点点头,没有看护士,转身朝着缴费窗口的方向走去。脚步沉重,如同灌了铅。
缴费,办理住院手续。冰冷的灯光下,他机械地签着字,听着工作人员公式化的交代。脑子里却一片混乱,只有贺峻霖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和绝望的眼神在反复闪现。
当他拿着住院单据,再次回到急诊观察区时,贺峻霖已经被转移到了留观病房。隔着玻璃窗,他看到贺峻霖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他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但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睡梦中也被痛苦缠绕。手背上扎着留置针,透明的液体正缓缓滴入他的血管。
严浩翔站在玻璃窗外,隔着冰冷的距离,静静地看着里面那个沉睡的身影。昏黄的床头灯勾勒出贺峻霖单薄脆弱的轮廓。没有了舞台上的光芒万丈,没有了镜头前的完美笑容,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刚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伤痕累累的普通人。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严浩翔胸腔里翻涌——后怕、愤怒、不解、厌恶……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沉重的……酸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进双膝之间。湿透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急诊室走廊的灯光冰冷地打在他蜷缩的背影上,将他笼罩在一片沉默而压抑的阴影里。
窗外,暴雨依旧未歇。冲刷着这个冰冷而残酷的世界。
而病房里,贺峻霖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暂时逃离了现实的漩涡。但他不知道,在他昏迷期间,严浩翔的手机屏幕,在昏暗的急诊走廊角落里,无声地亮起过数次。
来电显示——张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