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演习的硝烟在山谷里弥漫了三天。蒋丹晨守在临时搭建的通信枢纽帐篷里,指尖在电台面板上飞快跳跃,将前方传回的坐标数据加密、转发。帐篷外风雨大作,帆布被吹得猎猎作响,像是随时会被掀翻。
“东南方向信号衰减30%,”云天耀的声音从电台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却异常沉稳,“我在调试定向天线,你那边保持守听。”
“收到。”蒋丹晨按住麦克风,目光扫过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图。这是他们配合的第三个昼夜,从最初的磨合到现在的默契,仿佛共用着一套神经反射系统——她能从他报出的参数里听出信号干扰的程度,他也总能在她调整频率的瞬间,精准转动天线的角度。
凌晨时分,暴雨突然转为冰雹,砸在帐篷顶上噼啪作响。备用发电机突然熄火,帐篷里瞬间陷入黑暗。蒋丹晨摸出应急手电,光柱扫过设备面板,心猛地一沉——主电台的电源接口被冰雹震松,接触不良的火花在黑暗里明灭。
“怎么了?”云天耀的声音从电台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主电台断电,备用机功率不足,”她语速飞快地拆开电源接口,指尖被金属边缘划破也顾不上,“可能要中断五分钟。”
“稳住,”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像一只稳定的手按在她肩上,“我这里还有便携电台,频率调到145.800,我给你做中继。”
手电光下,蒋丹晨的指尖在备用机上跳动。三分钟后,当云天耀的呼叫声重新清晰地响起时,她长长舒了口气,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
天快亮时,冰雹停了。蒋丹晨走出帐篷透气,看见不远处的山坡上,云天耀正蹲在定向天线旁,用防水布仔细包裹设备。他的作训服早已湿透,裤脚沾满泥浆,却把天线的每一处接口都裹得严严实实,像在呵护什么精密的仪器。
“早饭给你留了热粥。”她走过去,把保温桶递给他。
他接过来时,她才发现他的手背有道划伤,应该是刚才调整天线时被金属支架蹭的。“怎么不处理一下?”她皱起眉,从急救包里翻出碘伏棉片。
“小伤。”他想缩回手,却被她按住。棉片碰到伤口时,他微微吸气,目光却落在她专注的脸上,像在接收一组稳定的信号。
“演习结束后,”蒋丹晨一边帮他缠纱布,一边轻声说,“去看看你爷爷吧,我想听听他的故事。”
云天耀的动作顿住,眼里的惊讶慢慢化成柔软的光:“好,我带他最爱的龙井茶去。”
演习结束那天,阳光穿透云层,把山谷照得透亮。总结大会上,通信保障组被评为“标兵单位”,蒋丹晨作为代表领奖时,瞥见台下的云天耀正对着她比了个“信号畅通”的手势——那是他们私下约定的暗号,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敲击桌面两下。
回到营区的第一个周末,他们买了束白菊和一盒龙井茶,去了城郊的烈士陵园。云天耀的爷爷葬在那里,墓碑上的照片是位穿着军装的年轻战士,眼神明亮,嘴角带着和云天耀相似的笑意。
“爷爷,这是蒋丹晨,我的战友。”云天耀把花放在墓碑前,声音很轻,“她也是通信兵,比我厉害,上次演习……”
蒋丹晨静静地听着,看着他对着墓碑细数那些关于电台、关于信号、关于成长的故事,忽然觉得,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坚守,正通过眼前这个人,慢慢传到自己心里。
离开陵园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云天耀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子,单膝蹲下身——动作有点笨拙,像第一次修打印机时的样子。
“蒋丹晨同志,”他仰头看着她,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从修打印机那天起,我的信号就只对你开放了。现在申请建立长期通信链路,频率是‘永远’,密码是‘我们’,你……批准吗?”
盒子里躺着枚戒指,不是什么名贵的材质,是用废弃的通信电缆铜芯打磨的,内侧刻着一串摩尔斯电码。蒋丹晨认得,那是“爱”的意思。
她蹲下身,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敲了三下——是“收到,批准”的节奏。
“云天耀同志,”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却无比清晰,“我的电台,永远为你开机。”
风穿过陵园的松柏,带着清冽的气息。远处的训练场传来无人机的嗡鸣,像在为这段军营里的爱恋伴奏。蒋丹晨看着眼前这个总是用行动说话的人,忽然明白,最好的爱情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像他们维护的通信线路那样,在日复一日的守护里,让每一个信号都精准抵达,永不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