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训拉练的哨声刺破凌晨的薄雾时,蒋丹晨正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进背囊。帐篷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她掀开帐篷帘,看见云天耀正弯腰检查新兵的冰爪,作训服肩膀上还沾着昨晚整理装备时蹭到的草屑。
“你的防寒靴鞋带松了。”他忽然抬头,目光精准地落在她的脚踝处。晨光从他身后的白桦树梢漫过来,把他眼尾的笑纹染成浅金色。
蒋丹晨低头系鞋带的瞬间,指尖触到靴筒内侧的绒毛——是上周他找后勤仓库的老班长要的羊剪绒,说垫在里面能抵御雪地的寒气。她忽然想起那两枚铜戒指,此刻正隔着两层手套,在各自的无名指上安静地发热。
队伍出发时,北风卷着雪粒打在防寒面罩上,发出沙沙的响。云天耀走在队伍最前面,每隔十分钟就用电台报一次方位,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沉稳:“各单位注意,前方三百米有冰坡,交替使用冰爪,保持通信畅通。”
蒋丹晨握着对讲机的手顿了顿。这个频率是他们私下约定的备用信道,除了指挥调度,还藏着些只有彼此能懂的暗语。比如昨天下午他说“检查装备密封性”,其实是提醒她把备用电池放进贴身的口袋;她说“无人机信号稳定”,意思是“我在这里,别担心”。
行至正午,队伍在一处避风的山坳休整。蒋丹晨刚把热成像仪架起来,就看见云天耀端着两杯热姜茶走过来,杯壁上凝着的水珠很快在他手背上结成薄冰。
“新兵小张的脚磨破了,”他把其中一杯递给她,呵出的白气在面罩前散开,“我把备用的防磨贴给他了,你这里还有吗?”
蒋丹晨从背囊侧袋掏出一小包——是她特意多带的,知道他总爱把自己的补给分给别人。她刚要递过去,指尖忽然被他隔着手套按住,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敲了三下,像在发送一组摩尔斯电码。
是“平安”的意思。去年演习时他被困在雷区,就是用这个节奏敲了整整一夜的电台,直到她带着搜救队找到他。
风雪渐大时,队伍进入一片密林。通信信号突然中断,蒋丹晨的无人机在树冠间撞了下,螺旋桨发出异常的嗡鸣。她正调试参数,手腕忽然被人拉住,云天耀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传来,带着风雪的凉意:“树挂太厚,无人机容易失控,我去前面探路。”
他转身的瞬间,作训服后摆被风掀起,露出腰间别着的应急信号灯——那是她昨天帮他检查装备时换的新电池,亮起来是她最喜欢的琥珀色。
等待的间隙,蒋丹晨数着松枝上掉落的雪块。直到第七十三片雪落在她的面罩上时,林间传来熟悉的节奏:咚、咚、咚。是石头敲击树干的声音,三短两长,是他们在军校时就约定好的“安全信号”。
她循着声音跑过去,看见云天耀正站在一棵巨大的云杉下,手里拿着块带青苔的石头,脚边放着个用树枝搭的简易路标。他的防寒面罩上结着层白霜,唯有看向她的眼睛,像雪地里的两簇星火。
“找到信号塔了,”他指着树冠缝隙间露出的铁塔尖,“在这里架设中继站,能覆盖整个林区。”
蒋丹晨刚要打开装备箱,就被他拽进怀里。防寒服的面料摩擦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听见他的心跳隔着两层衣服传来,比电台的频率更让人安心。
“刚才信号中断时,”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被风雪滤得很轻,“我忽然想起你说的备用信道。”
“嗯?”
“原来不用电台也能通信,”他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拥抱传到她身上,“比如你走路时总爱先迈左脚,比如你调试设备时会轻轻咬下唇,比如……”他顿了顿,指尖在她后颈的天线吊坠上碰了碰,“比如这个吊坠,每次你紧张时都会转三圈。”
暮色降临时,中继站终于架好。蒋丹晨看着电台屏幕上重新跳动的信号波纹,忽然被人从身后轻轻环住。云天耀的手指越过她的肩膀,在操作面板上敲出一行字:“主台呼叫副台,请求永久占用频率。”
她转过身,正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风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雪地上交叠成一个完整的形状。
“副台收到,”她踮起脚,隔着薄薄的面罩,在他的唇角轻轻碰了一下,“频率永久开放,永不关机。”
远处传来新兵们的笑闹声,有人在唱跑调的军歌,有人在讨论晚上的宿营地。蒋丹晨看着云天耀转身去帮新兵固定帐篷,忽然觉得这漫天风雪都变得温柔——原来最好的冬训,是和你一起踏过冰原,让每一步脚印都藏着“我们”的密码,在岁月里反复破译,依然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