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里的开放日来得很快。老发报机被安置在营区广场最显眼的位置,玻璃罩擦得锃亮,旁边立着块展板,贴着云天耀和蒋丹晨的方案图,还有那张比武时拍下的合影——照片里两人正低头看着机器,侧脸挨得很近,嘴角都带着浅淡的笑意。
一大早,云天耀就拿着麂皮在玻璃罩上转圈擦,蒋丹晨站在旁边整理参观手册,忽然发现他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方案图里“技术支持”那栏,字迹比打印体还工整。
“你这是做什么?”她指着名字笑,“明明是我们一起做的。”
“你的名字在前面,”他头也不抬,指尖蹭过展板上她的名字,“我在后面跟着,信号才不会跑偏。”
参观者渐渐多起来,有附近学校的学生,有退休的老兵,还有不少家属。孩子们围着老发报机惊叹,伸手想摸玻璃罩,被家长轻轻拉住:“这是能在暴风雪里传信号的英雄机器呢。”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兵拄着拐杖站在展板前,看了很久忽然问:“这‘双频校验法’,是不是用了当年‘雪地传讯’的底子?”
云天耀赶紧迎上去:“是!您也知道这段历史?”
“何止知道。”老兵笑起来,眼里闪着光,“当年我是报务员,就靠这机器在雪窝里蹲了三天三夜,把坐标传了出去。”他指着机器侧面一道浅浅的刻痕,“这印子还是我当年磕在石头上弄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它还能发光。”
蒋丹晨递过一杯热水:“它遇到了懂它的人。”说这话时,她的目光落在云天耀身上,他正认真听老兵讲当年的操作细节,手指无意识地在玻璃罩上比画着发报的手势,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专注。
开放日过半时,连长拿着个信封过来:“总部的嘉奖令到了,你们俩的。”信封上的字迹刚劲有力,拆开时,两张印着烫金大字的嘉奖令飘出来,并排放在一起,像两封同步抵达的信号。
“晚上营区加餐,给你们庆功。”连长拍了拍云天耀的肩膀,又看了看蒋丹晨,眼里带着揶揄的笑,“到时候可得喝两杯。”
傍晚的加餐摆在食堂外的空地上,长桌上摆满了菜,营区的人围坐在一起,笑声此起彼伏。小李端着饮料跑过来:“班长,蒋工,我敬你们!以后我也要跟着你们学修机器,学发报!”
云天耀刚要举杯,却被蒋丹晨拉住。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袋子,里面是晒干的红枣:“别喝酒了,我泡了枣茶,比饮料解渴。”
他接过保温杯,里面的枣茶还温着,甜香混着热气漫出来。旁边有人起哄:“云班长,蒋工对你也太上心了吧!”
云天耀的脸有点红,刚要说话,却见蒋丹晨拿起他的手,把那枚新的信号塔吊坠放在他掌心:“你看,它在你手里,和在我脖子上一样亮。”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金属吊坠,忽然明白,有些信号从来不是单向发送的。她为他整理衣襟,为他泡枣茶,为他在方案图里留一个位置,这些都是最清晰的回应,比任何摩尔斯电码都直白。
老兵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边,看着那台老发报机,又看看他们,忽然说:“当年我和我老伴就是在通信站认识的,她是译电员,我发的每一组信号,她都能第一个译出来。”他笑了笑,“好的信号,从来都是两个人一起对上的频率。”
晚风轻轻吹过,老发报机的指示灯不知被谁打开了,一闪一闪的,像在为这段话说着“收到”。云天耀握紧掌心的吊坠,抬头看向蒋丹晨,她的眼里盛着星光,和他记忆里无数个夜晚的灯光重叠在一起。
“等忙完这阵,”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稳了许多,“我想教你发报。”
蒋丹晨挑眉:“怎么,怕我译不出你的信号?”
“是怕以后的信号太多,”他的耳尖红了,却直视着她的眼睛,“想让你亲手敲出来,和我一起发。”
她笑起来,伸手在他手背敲了两下——那是“好”。
远处的通信塔在暮色里站成沉默的剪影,老发报机的玻璃罩反射着最后一点霞光。有些频率,一旦两个人一起校准,就会成为彼此生命里最安稳的背景音,从晨光漫进值班室的清晨,一直响到星光铺满营区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