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蛇沼边缘的第三天，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腥气。
戈壁的风裹着沙砾，刮在脸上生疼。黎簇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根捡来的枯树枝，时不时拨开脚下的碎石，动作警惕得像只嗅觉敏锐的狼。
“我说黎簇小哥，”胖子跟在后面，喘着粗气，“咱这是往哪走啊？胖爷我腿都快断了，连个鸟影子都没看着，更别说蛇了。”
“快到了。”黎簇头也不回，指了指前方一片低矮的灌木丛，“穿过那片林子，就是峡谷入口。”
吴邪皱了皱眉，拿出地图对照：“不对啊，按标记，入口应该在西边。”
“地图老了。”黎簇淡淡道，“这里的地貌每年都在变，沙丘会移动，峡谷会坍塌。信我，走这边。”
他的语气笃定，没有丝毫犹豫。吴邪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点疑虑又冒了出来——这少年对这里的熟悉程度，简直不像第一次来。但他最终还是压下了疑惑，对胖子和潘子说：“跟上。”
穿过灌木丛时，黎簇突然停住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三人立刻戒备起来，潘子手按在刀柄上，胖子也握紧了工兵铲。
“怎么了？”吴邪压低声音问。
黎簇侧耳听了听，眼神锐利地扫过前方的阴影：“有东西。”
话音刚落，一阵“嘶嘶”声从灌木丛深处传来，伴随着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几道细长的影子在枝叶间一闪而过，鳞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是蛇！”胖子低骂一声，“他娘的，还真让这小子说中了！”
黎簇从背包里摸出硫磺块，用打火机点燃。刺鼻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那些蛇影明显迟疑了一下，停在不远处，吐着信子，却不敢靠近。
“鸡冠蛇，”黎簇声音冷静，“怕硫磺，但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快穿过去。”
他带头往前冲，吴邪三人紧随其后。硫磺的气味暂时逼退了蛇群，但那些冰冷的竖瞳始终锁定着他们，像潜伏在暗处的猎手，让人头皮发麻。
冲出灌木丛的瞬间，眼前豁然开朗——一道幽深的峡谷横亘在面前，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风化的石人俑，姿态诡异，面目模糊，在阴影里像一群沉默的幽灵。
“这就是入口？”吴邪看着那些石人俑，心里发怵。
“嗯。”黎簇熄灭硫磺，“小心那些俑，里面可能藏着蛇。”
他的话音刚落，胖子就一脚踢在旁边一个石人俑上：“能藏啥？胖爷我……”
“别动！”黎簇厉声喝止。
但已经晚了。那石人俑的脑袋“咔哒”一声掉了下来，从空洞的脖颈里，瞬间窜出十几条小蛇，朝着胖子的脸扑过去！
“我操！”胖子吓了一跳，挥起工兵铲狠狠拍下去，“他娘的还真有！”
蛇群被打散，却立刻有更多的蛇从周围的石人俑里钻出来，密密麻麻地爬向他们，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
“快跑！进峡谷！”黎簇喊道，拉起离他最近的吴邪就往峡谷里冲。
潘子断后，挥舞着工兵铲开路，胖子紧随其后，嘴里骂骂咧咧。四人冲进峡谷，身后的蛇群像潮水一样涌来，却在峡谷入口处停住了，仿佛被某种无形的界限拦住。
“这……这咋回事？”胖子喘着粗气，看着被挡在外面的蛇群，一脸懵逼。
“西王母设的屏障。”黎簇解释道，“这里的蛇只在外面活动，不会轻易进峡谷。”
吴邪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刚才被黎簇拉住的手腕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心跳得像擂鼓。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少年不是在说大话——他是真的懂这里的规矩。
“你到底……”吴邪想问什么，却被黎簇打断。
“别说话。”黎簇的眼神突然变得凝重，侧耳听着峡谷深处，“里面有声音。”
三人立刻安静下来，果然听到一阵模糊的、像是人说话的声音，从峡谷深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
“是……是人的声音？”胖子搓了搓胳膊，“这鬼地方还有别人？”
黎簇的脸色沉了下来：“不是人。是蛇。”
“蛇？”吴邪愣住了，“蛇会说话？”
“它们能模仿听过的声音。”黎簇的声音很低，“别信，别回头，一直往前走。”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吴邪下意识地跟着他往前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仔细听去，竟然有几分像张起灵的声音，在喊着“吴邪”。
“小哥？”吴邪的脚步顿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动摇，“是小哥吗？”
“别回头！”黎簇猛地攥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是蛇在骗你！”
吴邪被他捏得一疼，瞬间清醒过来。他看着黎簇紧绷的侧脸，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峡谷里亮得惊人，像在告诉他“相信我”。
“……好。”吴邪咬了咬牙，移开目光，跟着黎簇继续往前走。
那声音在身后紧追不舍，时而像张起灵，时而像胖子，甚至模仿起潘子的声音喊着“小三爷”。胖子和潘子也有些动容，却被黎簇用眼神制止了。
一路沉默地往前走，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身后，四人才松了口气。
峡谷深处越来越暗，岩壁上开始出现奇怪的壁画，画着蛇和人的图案，线条扭曲，透着一股原始的诡异。
“歇会儿吧。”吴邪提议，找了块相对平整的岩石坐下。
黎簇靠在对面的岩壁上，拿出水壶递给他。吴邪接过来，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指尖，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了一下。
“谢了。”吴邪低下头，掩饰着脸上的热意，“刚才……谢了。”
如果不是黎簇及时拉住他，他恐怕已经被那些蛇引回去了。
“没事。”黎簇别过头，看着岩壁上的壁画，“这里的蛇很聪明，它们知道用什么声音引你回头。”
“你好像……很了解它们。”吴邪犹豫着开口，“你以前……是不是见过？”
黎簇沉默了。他该怎么说？说他在另一个时空里，被这些蛇追得差点死在沙漠里？
“书上看的。”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敷衍。
吴邪没再追问，只是看着他的侧脸，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这个少年身上有太多秘密，像这峡谷里的阴影，深不见底。可不知为什么，他却越来越相信他。
相信他的判断，相信他的保护，甚至……相信他眼里偶尔流露出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胖子和潘子靠在另一边打盹，峡谷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风声。
“吴邪。”黎簇突然开口。
“嗯？”吴邪抬头看他。
“如果……”黎簇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如果真的遇到危险，你会先保自己，对吗？”
吴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说什么呢？我们是一起的，要走一起走。”
“不行。”黎簇的声音很认真，“你必须活着。”
他的眼神太专注，太灼热，像有团火在里面烧，烫得吴邪心跳加速，脸上莫名地发起热来。
“你……”吴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黎簇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太多情绪，担忧，执拗，还有一种吴邪看不懂的、沉甸甸的东西。
吴邪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水壶，水面映出自己微红的脸颊。他突然觉得，这次塔木陀之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悄悄偏离原来的轨道。
比如，他对这个叫黎簇的少年，好像在意得有点过头了。
峡谷深处的黑暗越来越浓，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笼罩。但吴邪的心里，却因为黎簇那句“你必须活着”，泛起了一丝奇异的暖意。
也许，有他在，这次真的能不一样。
他抬起头，看向黎簇。少年正靠在岩壁上闭目养神，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吴邪的心跳又漏了一拍，赶紧移开目光，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不管前路有多险，至少现在，身边有他。
这样想着，好像那些蛇，那些机关，那些未知的危险，也没那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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