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在杭州的日子过得平静，却像暴风雨前的暂歇。吴邪的小铺子被打扫得窗明几净，藤椅上垫了新棉垫，胖子总赖在那里嗑瓜子，说要“帮小佛爷镇守家业”。解雨臣处理完手头的事便回了北京，临走前塞给吴邪一个地址，说是长沙那边的盘口联络点，找到吴三省的线索，多半要从那里查起。

潘子守在铺子里，手里的刀磨得更亮了，偶尔会看着窗外发呆，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沉郁。张起灵依旧是那副样子，有时坐在门槛上看一天云，有时会突然消失，几天后又悄无声息地回来，像从未离开过。

吴邪知道，这种平静长不了。三叔的踪迹、长沙的迷雾、还有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秘密，都在等着他。

黎簇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他看着吴邪每天翻查三叔留下的零碎笔记，看着他对着地图上的长沙区域出神，就知道离再次出发不远了。

这天傍晚，吴邪把一份标记着红点的地图摊在桌上，抬头时对上黎簇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黎簇，这次去长沙，情况可能比西王母宫更复杂。那边盘口交错，水深得很，你……”

“我不去。”黎簇打断他，语气平静得让吴邪有些意外。

吴邪愣了愣：“你……”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黎簇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不舍，只有一种异常的坚定，“西王母宫那一路，我看得很清楚。光跟着你跑没用，遇到事我帮不上多少，甚至可能拖后腿。”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边，“我得自己攒点本事，找点人。”

吴邪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他在血里火里滚过一圈，看清了这条路的凶险，也生出了自己的野心——不是贪慕权势，而是想拥有能并肩而立的力量

“你想怎么做？”吴邪问，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

“我老家那边还有些旧识”黎簇道，“我去碰碰运气，先把人聚起来，从些小活做起，慢慢在道上站稳脚。等将来……”他抬眼看向吴邪，眼里闪着光，“等将来你需要人，我能带着队伍站到你身边

吴邪心里一热，想说些什么，却被黎簇按住了肩膀。

“别说什么危险，这条路你我都踏进来了，没回头的道理。”黎簇笑了笑，少年气里掺了点刚硬的锋芒，“你去长沙找你三叔，我去搭我的架子。咱们各干各的，等再见面时，都得是能独当一面的样子。”

“好。”吴邪重重点头，千言万语都咽进了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两个字。

出发前一晚，胖子和潘子在厨房弄了几个菜，算是给吴邪践行，也算是给黎簇送行。张起灵照旧沉默地吃着，却把盘子里最后一块排骨夹给了吴邪，又把另一块推到了黎簇面前。

没人说煽情的话，只是碰了几次杯，酒液辛辣，却暖到了心里。

第二天一早，黎簇收拾了个简单的背包，站在铺子门口跟吴邪告别。

“照顾好自己。”吴邪看着他，忍不住叮嘱。

“你也是。”黎簇拍了拍他的胳膊，目光扫过屋里的胖子、潘子，最后落在门槛上的张起灵身上，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巷口的晨光里。

吴邪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里空落落的，却又莫名踏实。他知道，黎簇不是在说空话，那少年眼里的韧劲儿，藏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几日后，吴邪带着胖子、潘子和张起灵，踏上了前往长沙的火车。车轮碾过铁轨，发出规律的声响，像在倒数着揭开秘密的日子。

时间一晃，便是两年。

这两年里，吴邪在长沙摸爬滚打，从盘口的纷争里窥见三叔当年的影子，也渐渐褪去了身上的天真，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他和黎簇很少联系，偶尔收到对方报平安的短信，只有寥寥几字，却足够让彼此安心。

直到这天，吴邪在长沙的一处茶馆里，和一个盘口的头目交涉。对方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说起最近道上的新鲜事，忽然提到一个名字。

“……要说这5年最出挑的，还得是那个‘黎七爷’。”男人呷了口茶，语气里带着几分忌惮，“听说年纪不大，手段却硬得很，从西北那边起的家，收拢了不少散兵游勇，专接别人不敢碰的硬茬子，几次把仇家搅得底朝天，愣是没人能奈何他。”

吴邪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心头猛地一跳：“黎七爷？”

“可不是嘛，”男人点头，“姓黎，道上都叫他七爷，说他手里有七杆枪，七个不要命的兄弟，还有七分邪性，七分精明……没人知道他底细，只知道不好惹。”

吴邪没再追问，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几乎能想象出黎簇现在的样子——或许穿着简单的衬衫，眉眼间褪去了青涩，指挥着手下时眼神锐利，偶尔想起什么，嘴角会勾起熟悉的弧度。

“七爷”……这名号带着股江湖气，却很符合黎簇的性子，不张扬，却透着不容轻视的锋芒。

散了茶局，吴邪站在湘江边，晚风吹拂着衣角。他拿出手机，翻到那个熟悉的号码，犹豫了一下，发了条短信过去：

“听说西北出了个黎七爷？有空的话，过来长沙喝杯茶？”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两年前那个清晨，黎簇转身走进阳光里的背影。

原来，他们都在自己的路上，一步步往前走，带着彼此的惦念，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模样。

而重逢，或许就在不远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