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光微亮时，桑芷是被窗外的鸟鸣惊醒的。她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像八爪鱼似的缠在孟德海身上，一条腿搭在他的腰间，手臂还牢牢环着他的脖子。

他还没醒，侧脸埋在她的发间，呼吸均匀地洒在她颈窝，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和清晨的微凉气息。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斜照进来，刚好落在他的眉眼上。

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睡着的样子——眼角的细纹比平日里更清晰，是岁月和心事刻下的痕迹，鬓角的白发在光线下泛着银光，却不显苍老，反而添了几分沉稳的温柔，连睡着时，他的眉头都微微蹙着，像是还在操心局里的案子。

桑芷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他蹙着的眉头，想替他抚平那抹忧虑。指尖刚触到他的皮肤，他的睫毛就颤了颤，她慌忙收回手，屏住呼吸僵在原地。

等了片刻见他没醒，她才敢再次凑近。

这次她胆子大了些，盯着他薄而抿紧的唇，飞快地凑过去亲了一下。那触感很轻，像羽毛落在心尖，带着他唇瓣的温热和淡淡的烟草味。

她刚要退开，腰上的手臂忽然收紧，将她牢牢锁在怀里，桑芷瞬间僵住，心脏“咚咚”狂跳，几乎要撞碎胸腔。

她慌忙闭上眼睛，睫毛却抖得像风中的蝶翼，连呼吸都忘了调整。

“怎么还有人偷亲完就想跑的？”孟德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藏不住的笑意。他的鼻尖蹭着她的耳廓，温热的呼吸让她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桑芷把脸埋进他怀里，不肯抬头，声音闷在布料里像蚊子哼：“我没有……”

“哦？”孟德海低笑出声，指尖捏了捏她发烫的脸颊，“那刚才落在我嘴上的，是小蚊子吗？”他故意往她颈窝吹了口气，看着她缩着脖子躲他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桑芷被他逗得没办法，只好抬头瞪他，脸颊却红得跟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样：“你早就醒了对不对？故意装睡看我笑话！”

“嗯，醒了一会儿了，”孟德海坦诚道，指尖轻轻刮过她的唇瓣，那里还留着昨夜的红痕，“看某人偷偷摸摸的样子，舍不得叫醒。”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怎么不多睡会儿？头还疼吗？”

提到头痛，桑芷才感觉到太阳穴隐隐作痛，她皱了皱眉：“有一点点。”

“那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孟德海说着就要起身，却被桑芷拽住了衣角。

她看着他敞开的衬衫领口，还有锁骨处被自己抓出的淡红指印，脸颊更烫了，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你……你先穿衣服。”

孟德海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忽然低笑起来，故意凑近她耳边：“哦～昨晚某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孟德海！”桑芷又羞又气，抓起枕头就往他身上砸，却被他伸手接住，顺势拉进怀里。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角，带着清晨的微凉和温柔：“好了不逗你了，你再躺会儿，我去做早饭。”

等孟德海穿好衣服走出卧室，桑芷才捂着发烫的脸坐起来。

被子滑落时，她看见床单上那抹淡红的痕迹，还有自己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吻痕，脑子里瞬间炸开一片烟花，羞得她把脸埋进被子里闷笑起来。

卧室门没关严，她能听见厨房传来的动静——水壶烧水的咕噜声，碗碟碰撞的轻响，还有孟德海哼着老调子的声音，是她小时候常听父亲唱的那首《打靶归来》。

这些琐碎的声音凑在一起，却让她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

她慢吞吞地爬起来找衣服，才发现自己的衬衫被扔在床脚，纽扣崩掉了两颗，领口也被扯得变了形。正窘迫着，孟德海端着水杯走进来，看见她手里的衬衫，耳根也红了红：“穿我的吧，干净的。”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递给她，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桑芷接过衬衫套在身上，衣摆刚好遮住大腿，袖子长了一大截，她只好往上卷了两圈。

走出卧室时，孟德海正在厨房煎蛋，听见动静回头看她，眼神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衣服太大了？”他问，眼底带着笑意。

桑芷摇摇头，走到他身边看他煎蛋，指尖偷偷碰了碰他的胳膊：“挺好的，有你的味道。”

孟德海的动作僵了一下，随即把煎好的蛋盛进盘子里，转身揉了揉她的头发：“去坐着，马上就好。”他的指尖划过她的发梢，带着刚碰过油锅的微热，烫得她心尖发麻。

餐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餐：煎蛋、小米粥，还有她爱吃的酱菜。孟德海把剥好的鸡蛋放进她碗里，看着她小口喝粥的样子，忽然开口：“今天我给你请了假，在家休息一天。”

桑芷抬起头：“不用，局里还有案子……”

“案子不急，”他打断她，眼神认真，“你需要休息。”他顿了顿，声音放柔了些，“赵立冬那边我会盯着，你不用硬撑。”

桑芷看着他眼底的关切，心里一暖，低头咬了口鸡蛋，声音闷闷的：“孟叔，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好？”毕竟他是局长，她是下属，还是父亲的战友，世俗的眼光像一张无形的网，让她忍不住担心。

孟德海放下筷子，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没有不好的。”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坚定，“小芷，只要我们心里清楚，是爱着对方的，那就不怕别人怎么看。”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

桑芷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忽然笑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是啊，只要身边有他，那些世俗的眼光、深不见底的黑暗，好像都没那么可怕了。

吃完早饭，孟德海去洗碗，桑芷靠在厨房门口看他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清晨的阳光，温热的粥，还有身边这个愿意为她洗手作羹汤的人，就是她心里最亮的那盏灯。

而这盏灯，会陪她走过所有漫长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