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里是你 心里也是你ﻌﻌﻌ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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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府的血腥开场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表面的涟漪被强行压下,但水面之下,暗流已汹涌成势。清璃的死,如同一个引信,点燃了深埋十五年的火药桶。覃夫人闭门不出,庞尚书告病,裕亲王焦头烂额,府中日夜盘查,风声鹤唳。
然而,索命的戏码并未停歇。清璃死后第七日,当年参与黄金押运的镖局仅存的一位老镖师,被人发现吊死在自家荒废的镖局库房里,死法赫然与十五年前那桩黄金劫案中另一位镖师如出一辙——绳索套颈,脚踝被利刃割断脚筋!又隔三日,当年负责接收黄金的户部一名小吏,在酒醉归家途中,“意外”跌入护城河溺亡,尸检发现后脑有被硬物重击的痕迹,手法与十五年前负责清点黄金的账房先生之死完全吻合!
恐惧如同无形的藤蔓,缠绕上每一个与那桩旧案相关之人的脖颈。死亡的阴影,正严格按照十五年前的剧本,一幕幕冷酷上演。
柳云卿并未坐等。她如同一只敏锐的灵狐,将目光投向了那座同样被阴云笼罩的庞府——吏部尚书庞辅仁的府邸。覃夫人,这位当年与清璃情同姐妹、后又因黄金案反目的关键人物,如今就深藏在这座府邸之中,如同惊弓之鸟。
紫苏郡主,覃夫人,说久闻郡主琴艺无双,府中新得了前朝绿绮琴的仿品,想请郡主去品鉴一二
柳云卿听到“覃夫人”三个娟秀小字,唇角勾起一抹洞悉的弧度。品琴是假,寻求庇护、试探虚实是真。这位覃夫人,坐不住了
柳云卿走
她声音清泠,带着一丝冷意
庞府庭院深深,景致雅致,却处处透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下的紧绷。覃夫人在花厅接待柳云卿。她年近四旬,保养得宜,穿着素雅的藕荷色襦裙,发髻间只簪一支素银簪,眉宇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愁绪和惊惶,强作镇定的笑容下,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恐惧。
覃夫人妾身见过永昭郡主。冒昧相邀,还望郡主勿怪
覃夫人起身行礼,姿态恭谨,目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希冀
柳云卿夫人客气
柳云卿落座,目光平静地扫过厅内陈设,最后落在那张置于琴案上的仿绿绮琴上。琴身古朴,确非凡品
柳云卿夫人雅兴。只是不知,夫人邀我品琴,是当真只为这七弦之音,还是……
她抬眸,清澈的目光直直看向覃夫人略显躲闪的眼睛
柳云卿想听一听那索命的冤魂,在唱哪一出?
覃夫人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扶着桌角才勉强站稳。她嘴唇哆嗦着,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强装的镇定土崩瓦解
覃夫人郡主……郡主明鉴!妾身……妾身实在是走投无路了!那鬼魅……它缠上我了!下一个……下一个就是我!它要按着十五年前的样子,一个一个把我们……都带走!
巨大的恐惧让她语无伦次,声音尖锐而颤抖
柳云卿冤有头 债有主
柳云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冰泉注入沸水,让覃夫人混乱的情绪稍稍一滞
柳云卿夫人若想自救,与其求神拜佛,不如想想,当年‘揽月楼’中,你清曦师姐向你倾诉黄金押运路线时,除了你,还有谁……听得一清二楚?
覃夫人揽月楼……
覃夫人浑身剧震,眼中闪过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仿佛被戳中了最深的秘密。她猛地摇头
覃夫人不……不可能……她只是个小丫鬟!她当时只是负责添茶……
柳云卿小丫鬟?
柳云卿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瞬间清晰
柳云卿夫人是说,当时在揽月楼伺候的丫鬟?
覃夫人是……是晴儿!
覃夫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急切道
覃夫人她当时就在隔间!清曦她……她声音不小……晴儿她肯定听到了!后来……后来清曦出事,她哭得最伤心,还主动请缨去照顾清曦留下的孤女……再后来……那孩子病死了,晴儿也离开了……她……
晴儿!柳云卿心中警铃大作!清曦的徒弟,就叫晴娘!那个在裕王府寿宴上,跟在清璃身边,沉默寡言、眼神却异常沉静的丫鬟!
所有线索瞬间串联!清璃的死,是复仇的开始!是晴娘这个潜伏了十五年的复仇者,以最惨烈的方式,拉开了清算的序幕!她利用在戏班和庞府为婢的身份,洞悉了所有人的弱点,冷酷地执行着十五年前的死亡剧本!
柳云卿夫人可知,这位晴儿姑娘,如今身在何处?
柳云卿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
覃夫人茫然摇头
覃夫人自那孩子死后,她便离开了庞府,下落不明……郡主!您的意思是……是她?是她回来报仇了?!
柳云卿没有回答,她霍然起身
柳云卿紫苏,去裕王府!
她必须立刻找到燕迟和秦莞!晴娘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覃夫人!而此刻,秦莞应该正在裕王府协助调查清璃的案子!
覃夫人郡主!您不能走!您救救我!
覃夫人惊恐地扑上来想拉住柳云卿的衣袖。
柳云卿身形微侧,不着痕迹地避开,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
柳云卿夫人若想活命,就待在这厅里,哪里也别去,任何人来都别开门!
马车在街道上疾驰。柳云卿的心悬在半空。时间紧迫!她必须抢在晴娘动手之前!
然而,当她赶到裕王府时,却被告知燕迟和秦莞刚刚离开,似乎是发现了关于晴娘行踪的新线索,往城西方向去了!
柳云卿心头一沉!城西!庞府就在城西!调虎离山?!
柳云卿去庞府!快!
她厉声吩咐车夫
马车掉头,风驰电掣般冲向庞府。然而,还是晚了。
庞府门前一片混乱!丫鬟仆役惊慌失措地跑进跑出,哭喊声、尖叫声乱成一团!
“覃夫人!覃夫人她……”
柳云卿不等马车停稳便飞身而下,直冲内院覃夫人所在的花厅!
花厅的门敞开着。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覃夫人倒在花厅中央的地毯上,双目圆睁,凝固着极致的惊恐。她的脖颈被一根极其坚韧、染血的琴弦死死勒住,深深陷入皮肉,几乎将脖颈割断!而她的脚踝处,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地冒着鲜血——脚筋被利落挑断!
死状与十五年前,清曦的丈夫,那位负责押运黄金的镖师头领,一模一样!
柳云卿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惨烈而刻意复刻的死亡现场,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秦莞(沈莞)郡主……
秦莞清冷而凝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和燕迟显然也接到了消息,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脸色都极其难看
燕迟一步上前,高大的身躯下意识地将柳云卿护在身后,隔绝了那血腥的景象,锐利的目光扫过现场,最终定格在覃夫人被琴弦勒断的脖颈上,眼神冰寒刺骨。
秦莞则快步上前,戴上手套,仔细检查尸体和那根作为凶器的琴弦。她的目光落在琴弦打结的方式上,那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源自西南边陲的渔夫结!
秦莞(沈莞)琴弦……渔夫结……
秦莞的声音带着一丝彻骨的寒意
秦莞(沈莞)和清璃心口那支弩箭箭尾缠绕的丝线打结方式……一模一样!
晴娘!果然是她!
柳云卿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翻涌。她走到琴案旁,那张仿制的绿绮琴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她的目光落在琴身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那里用极细的针,刻着一个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图案:一轮被云遮住一半的弯月。
揽月楼!
晴娘留下了指向性的标记!她在宣告她的复仇,也在嘲讽她们的追索!
柳云卿她没走远
柳云卿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锐利
柳云卿下一个目标,就是当年黄金案的主谋!她需要时间布置下一个‘舞台’!城西废弃的揽月楼旧址,立刻封锁搜查!
燕迟眼中精光爆射,没有任何犹豫
燕迟白枫!调集人手,包围揽月楼!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
命令迅速传达。燕迟看向柳云卿,眼神中翻涌着后怕、愤怒,还有浓得化不开的保护欲。他朝她伸出手,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燕迟卿卿,此去凶险,跟紧我
他的手掌宽厚,指节分明,带着薄茧,掌心向上,坦然而执着地伸向她。那不是一个请求,而是一个承诺,一个要将她纳入羽翼之下、生死与共的宣告。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清晰地映着她略显苍白的容颜。
柳云卿抬眸,望进他那双盛满了自己身影、翻涌着毫不掩饰情愫的眼眸中。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炽热,太过直白,如同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她能感受到他目光中那份滚烫的专注和不容错辨的……深情。
心头那根弦,被重重拨动。她没有迟疑,将自己的手,轻轻地、坚定地放入了他的掌心。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电流感同时窜过两人的身体!燕迟的手猛地收紧,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在他滚烫的掌心之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那灼热的温度,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悍然力量,瞬间驱散了她指尖的微凉和心头的寒意。
柳云卿的心跳骤然失序,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她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沉稳有力的脉搏跳动,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的指尖,也撞击着她的心房。那份灼热和力量,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奇异魔力。
燕迟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抹动人的红晕,看着她清澈眸子里倒映的自己。一股巨大的满足和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愤怒、后怕,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汹涌澎湃的守护欲!他喉结剧烈滚动,最终只化作一个低沉而执拗、带着沙场点兵般悍然勇气的字眼:
燕迟走!
他握紧她的手,牵着她,如同牵引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大步流星地冲出这血腥的花厅,冲向外面沉沉的夜色,冲向那最后的、复仇与清算的舞台!
他的步伐坚定有力,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柳云卿被他牢牢牵着手,几乎是被带着向前奔跑。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吹起两人的衣袂。她抬眸,看着前方他高大挺拔、在火把光影中如同战神般的背影,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滚烫而令人安心的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全然守护和信任的感觉,如同暖流,悄然填满了她的胸腔。
而紧随其后的秦莞,看着前方那两道在夜色中紧握双手、并肩疾行的身影,看着燕迟那毫不掩饰的保护姿态,看着柳云卿被牵住的手。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的涩意,最终化为一片沉静的幽深。她握紧了手中的银针,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