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很长，想和你从天亮讲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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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麒终于学会用真心待我时，府里多了个眉眼像我的青楼女子。
他唤她“小卿”，夜夜宿在她房中。
那女子抚着微隆的小腹对我笑：“王妃之位迟早是我的。”
我拔剑的手很稳，割向脖颈的寒光映亮他惊恐的脸。
“卿卿！”他打飞我的剑嘶吼，“我爱的只有你！”
雪落在伤口上，竟不觉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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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无声，一夜之间便覆了整座王府的琉璃瓦，檐下悬着细长的冰棱，映着灰白的天光，像无数凝固的泪。柳云卿支着下颌，坐在半开的窗边，视线落在庭院里那株孤零零的梅树上。光秃的枝桠上积了薄薄一层雪，不见半分红意，如同她此刻的心境，被一层层无形的寒冰封住。
铜镜里映出一张脸，依旧是倾国的姿容，眉目如画，只是那双曾流转着京城最明媚春光的眸子，此刻却似蒙了尘的古玉，失了往昔的灵动神采，只余下深深的倦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空洞。她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冰凉的镜面，触手处一片寒凉，直透心底。
燕麒踏着新雪走进院门时，带起一阵细微的碎响。他今日穿着一件簇新的玄色狐裘大氅，领口一圈油亮的黑毛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深刻。他脚步轻快，眼底眉梢似乎还残留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餍足与暖意，只是在目光触及窗边那抹纤细身影的瞬间，那点暖意迅速被一种刻意堆砌起来的、带着小心翼翼讨好的笑容所取代。
燕麒卿卿
他大步走近，声音放得又低又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脆弱的梦境
燕麒看，我特意去城南那家你最爱的点心铺子买的蜜渍樱桃脯，排了好久的队呢
他献宝似的将一个精致的描金漆盒捧到窗台上，红艳艳的果脯在素白的雪光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柳云卿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胶着在枯枝上。那抹刺目的红，却像一根细针，扎进了她空茫的眼底。燕麒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漾开更大的弧度。他绕到门口，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室外凛冽的寒气和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劣质脂粉与某种甜腻熏香混合的陌生气息。
这气息，柳云卿并不陌生。近些日子，只要他靠近，这股味道便如影随形，如同跗骨之蛆，无声地宣告着他夜间的去处。她甚至能分辨出，那甜腻的熏香，是西市“醉香楼”姑娘们惯用的那种廉价货色。
他走到她身后，带着寒气的手轻轻搭上她单薄的肩头，试图将她拢入怀中。“外面冷，仔细冻着。”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鬓发。
柳云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弦。她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那带着异样气息的怀抱，动作轻巧得如同水面上滑过的飞鸟，只留下一圈无声的涟漪。她的声音很淡，像窗外飘落的雪：
柳云卿王爷费心了
燕麒的手落了个空，悬在半空，有些尴尬。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霾，却又被强压下去，化作更深的温柔：
燕麒跟我还这般客气？我的卿卿，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
他锲而不舍地靠近一步，从袖中摸出一只锦囊
燕麒瞧瞧这个，前儿得的南海明珠，颗颗圆润无瑕，给你镶个抹额可好？或者……打支步摇？
锦囊打开，几颗硕大的珍珠滚落在他的掌心，莹润生辉，价值不菲。他凝视着她，眼神灼热，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盼，仿佛捧着的不是珍珠，而是他此刻所能献出的全部真心。
柳云卿的目光终于从那颗颗明珠上扫过，那光华璀璨，却照不进她眼底的深渊。她的视线最终落在燕麒执着锦囊的手指上。那修长有力的指节根部，残留着一抹极淡、极细微的嫣红。那不是血，也不是胭脂水粉的痕迹，更像是指甲在某种柔嫩肌肤上用力掐过、甚至划破后留下的印子。这抹红，如此刺目，像一根烧红的针，瞬间刺穿了柳云卿连日来勉力维持的平静表象。
她猛地抬眼，直直撞入燕麒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盛满了刻意伪装的深情，如同精心描绘的假面，试图掩盖其下翻涌的、她不愿深究的暗流。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无声中断裂，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脆响。连日来那些虚与委蛇的应付，那些强压下去的恶心与愤怒，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一股冰冷的洪流席卷了她，冲刷掉所有伪装的温度。她感到一种彻骨的疲惫和荒谬。
柳云卿王爷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如同结了厚冰的湖面
柳云卿今日有些乏了，想歇息
燕麒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凝固。他眼底那点小心翼翼的光，如同风中残烛，倏地熄灭，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他紧紧攥着掌心的珍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抹细微的红痕被捏得几乎看不见。他深深地看了柳云卿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被拒绝的愠怒，有被看穿的狼狈，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最终，他只是从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猛地转身。玄色的大氅带起一阵冷风，卷起地上的几片残雪。他没有再回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她的院子，背影决绝而僵硬，很快消失在覆雪的游廊尽头，留下满室令人窒息的寂静和那股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脂粉甜香。
柳云卿依旧坐在窗边，一动不动。目光落在窗台上那盒无人问津的蜜渍樱桃脯上，红得刺眼。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冰冷的漆盒，指尖传来的寒意直透骨髓。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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