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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高中的九月总带着点微妙的黏腻。夏末的余温还没褪干净,操场边的梧桐叶却已经抢先染上浅黄,被风卷着擦过走廊栏杆时,会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谁藏在角落里翻书。
郑雅贤把最后一本练习册塞进课桌时,指尖不小心蹭到了桌角堆积的粉笔灰。她皱了下眉,抽过校服口袋里的纸巾擦了擦,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前方的座位。
申厦蓝正趴在桌上,侧脸埋在摊开的数学笔记本里,乌黑的头发软软地搭在耳后,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连带着那本写满公式的笔记本,都像是被笼上了层温柔的滤镜。
“喂,申厦蓝。”郑雅贤的声音不大,刚好能穿透教室里嗡嗡的交谈声。
前排的人动了动,慢悠悠地抬起头。大概是刚睡醒,申厦蓝的睫毛上还沾着点倦意,眼神有点放空,直到对上郑雅贤的目光,才像终于对上焦的镜头,慢慢亮了起来:“怎么了?”
“老师说早读要抽查单词,你昨晚背了吗?”郑雅贤问。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落在对方微肿的眼泡上——这家伙昨天肯定又熬夜看星星了,书包侧袋里露出的半截天文杂志封面就是证据。
申厦蓝眨了眨眼,没直接回答,反而从抽屉里摸出个柠檬味的硬糖,抛给郑雅贤:“给。”
糖块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被郑雅贤稳稳接住。透明的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她拆开糖纸塞进嘴里,酸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弥漫开。
“没背?”她挑眉。
“背了一点点。”申厦蓝的声音有点含糊,伸手揉了揉眼睛,“不过可能记混了,等下要是抽到我,你……”
“我可不会给你递纸条。”郑雅贤打断她,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上次月考帮你传答案,被教导主任抓包的事忘了?”
提到上个月的“事故”,申厦蓝的耳朵悄悄红了。那天教导主任像幽灵似的出现在后门,郑雅贤捏着纸条的手还没伸过去,就被抓了个正着。最后两人被罚在办公室站了一节课,申厦蓝一个劲地说“对不起”,郑雅贤却盯着她泛红的耳垂,心里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这次不会被抓到的。”申厦蓝小声保证,手指在笔记本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星,“而且……英语老师好像更喜欢提问你。”
郑雅贤确实是英语老师的得意门生。她的发音标准得像听力磁带,每次被点名朗读课文,教室里总会安静得只剩下她的声音。但她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偏爱”,总觉得像是被架在高处,连走神都得小心翼翼。
预备铃响了,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英语老师抱着课本走进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郑雅贤深吸一口气,刚想低头翻单词表,却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是申厦蓝。她偷偷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几个单词,字迹龙飞凤舞,末尾还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
郑雅贤捏着纸条,指尖传来纸张的温热。她抬眼看向申厦蓝,对方已经坐直了身体,假装认真地看着黑板,耳朵却依旧红扑扑的。
早读课顺利结束,老师果然没抽查申厦蓝。下课铃一响,申厦蓝就像松了口气似的,往椅背上一靠,转头冲郑雅贤笑:“我说吧,没事的。”
“是你运气好。”郑雅贤把那张写着单词的纸条叠成小方块,塞进了笔袋里。阳光刚好落在她的手背上,暖融融的。
窗外的风又起了,卷起几片梧桐叶,撞在玻璃上发出轻响。申厦蓝忽然指着窗外说:“你看,今天的云很奇怪。”
郑雅贤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天空中飘着几缕薄薄的云,形状像被撕开的棉絮,在风里慢慢移动。她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但申厦蓝看得很认真,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
“像不像上周天文纪录片里的星云?”申厦蓝问。
“不像。”郑雅贤诚实地说,“星云比这好看多了。”
申厦蓝啧了一声,不满地皱起鼻子:“你这是缺乏想象力。”她说着,从书包里掏出那个小本子——郑雅贤知道,那是她用来画星空的本子。她低头快速地画了几笔,然后把本子推过来:“你看,这样联想一下,是不是就像了?”
本子上画着简化的云朵,旁边用虚线勾勒出星云的轮廓,两者重叠在一起,竟然真的有种奇妙的相似感。郑雅贤看着那线条流畅的笔触,忽然想起昨晚看到的情景:申厦蓝房间的灯亮到很晚,窗帘没拉严,漏出的光在楼下的地面上投出她伏案的影子。
“还行吧。”郑雅贤嘴上说着,心里却觉得有点痒。她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学着申厦蓝的样子画了朵云,只是线条歪歪扭扭的,像个被揉皱的纸团。
申厦蓝凑过来看了看,忍不住笑出声:“郑雅贤,你这画的是乌云吧?马上要下雨的那种。”
“要你管。”郑雅贤把笔记本合上,假装生气地转过头。耳朵却有点发烫——申厦蓝的呼吸离得很近,带着点淡淡的薄荷味,像是刚嚼过口香糖。
上课铃响了,是数学课。老师在讲台上讲着复杂的函数,郑雅贤听得很认真,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偶尔走神时,她会瞥见申厦蓝在偷偷画画,有时是星星,有时是窗外的树,还有一次,她看到申厦蓝画了个简笔画小人,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正皱着眉做题。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郑雅贤已经整理好了书包。申厦蓝还在慢吞吞地收拾东西,把课本一本本塞进书包,动作慢得像只树懒。
“快点,”郑雅贤催促道,“再晚食堂就只剩冷面了。”
“知道了。”申厦蓝应着,手却在书包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这个,给你的。”
信封是浅蓝色的,没有邮票,也没有署名,边缘有点磨损,像是被揣了很久。郑雅贤愣了一下,接过信封时,指尖碰到了申厦蓝的手指,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什么东西?”郑雅贤问。
“你回去再拆。”申厦蓝的耳朵又红了,她背起书包,转身就往教室外走,“我在楼下等你,快点!”
郑雅贤捏着那个薄薄的信封,站在原地看了几秒。信封很轻,里面像是只装了张纸。她把信封放进书包内侧的口袋里,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的形状,心里忽然像被风吹过的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走到楼下时,申厦蓝正靠在梧桐树下等她,书包放在脚边,仰头看着天空。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和树影交叠在一起。
“看什么呢?”郑雅贤走过去。
“看太阳。”申厦蓝指着天边,“今天的落日是橘红色的,很少见。”
郑雅贤抬头望去,夕阳正慢慢沉入远处的教学楼后,天空被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连带着云朵都像是被点燃了。确实很好看。
“走吧,去食堂。”申厦蓝拿起书包,和郑雅贤并肩往食堂的方向走。
两人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踢到路边的小石子,或者被风吹落的梧桐叶落到肩上时,会下意识地互相看一眼。郑雅贤的手插在口袋里,紧紧攥着那个信封,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她忽然有点不想拆开了。
就像现在这样,和申厦蓝一起走在九月的风里,听着彼此的脚步声,感受着口袋里那份轻飘飘的重量,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食堂里果然只剩冷面了。申厦蓝把自己碗里的溏心蛋夹给郑雅贤,说:“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
“你自己吃。”郑雅贤又夹了回去。
“我不爱吃蛋黄。”申厦蓝坚持着,把蛋推到她碗边,“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郑雅贤看着碗里那个圆滚滚的溏心蛋,金黄色的蛋黄微微流动,像被凝固的阳光。她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温热的蛋液在嘴里散开,带着点淡淡的咸香。
抬眼时,刚好对上申厦蓝的目光。对方正看着她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比天边的落日还要亮。
郑雅贤忽然觉得,这个有点黏腻的九月,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吃完饭走出食堂时,天已经黑了。校门口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洒在小路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我家就在前面了。”申厦蓝停下脚步,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区门口。
“嗯。”郑雅贤点点头,“明天早点起,别又迟到。”
“知道啦。”申厦蓝摆摆手,转身往小区里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冲她喊,“那个信封,记得拆啊!”
郑雅贤挥了挥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才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口袋里的信封依旧安静地躺着,像个藏着秘密的小精灵。
回到家,郑雅贤把书包扔在书桌上,坐在椅子上看了那个信封很久。浅蓝色的信封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她轻轻摸了摸边缘的磨损处,好像能想象出申厦蓝把它揣在口袋里,反复摩挲的样子。
终于,她拆开了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便签纸,上面用申厦蓝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
“周五晚上有猎户座流星雨,要不要一起去天台看?”
末尾画了个小小的星星,旁边还有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郑雅贤捏着那张便签纸,看了很久。窗外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一条银色的河。
她拿起笔,在便签纸的背面画了个简单的“好”字,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折回原来的样子,放进了那个浅蓝色的信封里。
明天,要记得还给申厦蓝啊。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