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渊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出军区大门时,夕阳正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这位年仅二十八岁却已肩扛少校军衔的军官,难得迎来三天休假。他穿着一身笔挺的便装,虽褪去了军装带来的威严,但那挺拔如松的身姿和一丝不苟的气质,仍然让路过的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季临渊的步伐节奏感极强,每一步的距离几乎分毫不差,这是常年军旅生活刻入骨子里的习惯。他眉头微蹙,似乎还不太适应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对于季临渊而言,休假远比高强度训练更让人疲惫——他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突然多出来的、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
走过两个街区,季临渊的脚步渐渐放缓。前方公园入口处,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引起了他的注意。几位老人围成一圈,似乎正在议论着什么。
“这孩子真是好心,就是太不小心了......”
“哎哟,摔得可不轻啊,要不要叫救护车?”
“谁有纸巾?快给他止止血!”
季临渊本打算径直走过——他一向不喜凑热闹,也不善处理这种民间琐事。但听到有人受伤,作为军人的责任感还是驱使他改变了方向。
人群中央,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坐在地上,白色衬衫袖口已被鲜血染红一片。他脚边散落着几个沉重的纸箱,一位白发老奶奶正焦急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年轻人抬起头来,季临渊这才看清他的面容——柔软的黑发微微卷曲,衬得皮肤愈发白皙,一双狗狗般圆润的眼睛此刻因疼痛而蒙上一层水雾,鼻尖微微发红,看上去既无辜又脆弱。这副模样让季临渊莫名联想到那些刚入伍、想家想到偷偷掉眼泪的新兵蛋子。
“怎么回事?”季临渊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老奶奶急忙转身解释:“这小伙子好心帮我搬东西,结果箱子太重,他没站稳摔了一跤,手臂被划伤了。都怪我,我不该让他搬这么重的东西......”
坐在地上的年轻人连忙摇头,声音带着点委屈却又强装坚强:“不怪奶奶,是我自己没注意看路。只是擦破点皮,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说着试图站起来,却因疼痛轻轻“嘶”了一声,眉头皱成一团。
季临渊的目光落在年轻人流血的手臂上。伤口不算深,但面积不小,鲜血正顺着小臂往下滴。几乎是出于本能,季临渊迅速蹲下身,从自己的随身包里拿出一个迷你急救包。
“别动。”季临渊简短地命令道,语气不容拒绝。
年轻人眨巴着眼睛,乖乖地不动了。季临渊熟练地为他清洗伤口、消毒、包扎,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两分钟。
“您好厉害啊!”年轻人惊叹道,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芒,“您是不是医生啊?”
“不是。”季临渊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他收拾好急救包,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年轻人急忙喊道,挣扎着站起来,“我叫时砚,时间的时,笔墨纸砚的砚。今天真的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我可能就血流满地而亡了!”他说得夸张,表情生动,让季临渊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不至于。”季临渊平淡地回答,转身欲走。
时砚一瘸一拐地紧跟两步:“那个...恩人!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呢!至少告诉我该怎么称呼您吧?我以后一定要好好感谢您!”
季临渊停下脚步,回头打量这个略显狼狈却眼神明亮的年轻人。时砚的衣服半湿,沾着泥点和血迹,头发也被汗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额前,活像一只被雨淋湿无家可归的小狗。这副模样触动了季临渊内心深处极少被触及的柔软角落。
“季临渊。”他简短地回答,继续向前走。
时砚却不放弃,依然跟着他:“季先生!季大哥!您看我这受伤了,手机也没电了,身上一分钱现金都没带。这离我家还好远,我能不能...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手机给朋友打个电话?或者...或者您给我留个联系方式,我改天一定登门道谢!”
季临渊微微皱眉。他向来注重隐私,不轻易给人联系方式。但看着时砚那双充满期待和恳求的眼睛,又瞥见他仍在渗血的手臂,最终还是心软了。
“不需要道谢。”季临渊说道,但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工作号。如果伤口感染或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
时砚如获至宝般双手接过名片,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谢谢您!您真是个大好人!我一定不会随便打扰您的!除非...除非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
季临渊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他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到时砚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将名片收好,嘴角扬起一个得逞的微笑,那双原本天真无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与他外表极不相符的狡黠光芒。
时砚轻轻抚摸着手臂上季临渊亲手包扎的绷带,低声自语:“比想象中还要难以接近呢...不过没关系,我最擅长攻克这种坚固的堡垒了。”
而此时的季临渊,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思绪已经转向了明天该如何安排。他完全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帮助了一个需要帮助的年轻人。他更加不会想到,这张看似普通的名片,将会成为两人命运交织的开端。
那天晚上,季临渊照例在睡前检查了一遍工作邮件和日程安排,然后准时在十点半熄灯就寝。而城市的另一头,时砚正对着镜子观察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季临渊...”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手指在名片上轻轻摩挲,“很快你就会知道,我不是什么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
他拿起手机,输入季临渊留下的号码,保存联系人时犹豫了片刻,最终输入了“冷面恩人”四个字,然后自己先笑了起来。
时砚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军区大院的方向,眼神变得深邃而坚定。“等着吧,季临渊。我会让你看到最真实的我——不过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