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证处的空调发出老旧的嗡鸣,苏染盯着文件上那张照片出神。
照片里的少年坐在轮椅上,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身上,白衬衫的袖口整齐地卷到手肘处,露出缠着绷带的手腕。
他正在看书,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安静的优等生。
"根据DNA检测结果,张极确实是苏明哲先生的亲生儿子。"
张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
"遗嘱规定,在您25岁之前,您需要担任他的共同监护人。"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雨滴砸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苏染盯着照片中少年放在毛毯上的手——那双手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却让她莫名联想到博物馆里那些精致的蜡像。
苏染"如果我拒绝呢?"
"那么根据您父亲的遗嘱,您将失去苏氏企业60%的股份继承权。"
张律师从公文包里取出另一份文件
"以及家族信托基金的管理权。"
苏染的指尖轻轻擦过照片边缘。三天前,她在殡仪馆见到了父母的最后一面。
母亲穿着她最爱的香槟色礼服,父亲则是一如既往的深蓝色西装。他们看起来那么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想起父亲死前的那句"我对不起她",原来不是对不起她母亲。
苏染"他在哪里?"
"阳光康复中心。"
张律师递来一把车钥匙
"在城北郊区,导航已经设置好了。"
苏染接过钥匙,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微微一颤。钥匙扣上还挂着父亲常用的那个高尔夫球标志挂件,边缘已经被磨得发亮。
"有件事您应该知道。"
张律师在她起身时突然说
"上周,张极用美工刀划伤了一位护工的手腕,伤口需要缝合十二针。"
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苏染盯着导航屏幕上"阳光康复中心"几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
后视镜里,她看见自己眼下浓重的阴影——她已经好久没能好好睡过一觉了。
康复中心的前台,一位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护士正在整理病历。
"307房的张极?"
护士头也不抬。
"现在是他画画的时间,最好不要打扰他"
苏染"画画?"
"水彩画。上周他刚拿画板砸碎了值班室的窗户,就因为有人打扰了他创作"
走廊尽头的房门虚掩着。
苏染轻轻推开门,松节油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阳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给轮椅上的少年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他正在画一朵向日葵,笔尖蘸取柠檬黄色时手腕微微发抖,绷带边缘露出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察觉到门口的动静,他转过头来,眼睛像是两泓清透的茶水,倒映着窗外的雨云。
张极"你好。"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苏染突然不知如何开口。她准备好的质问在舌尖转了个弯。
苏染"我是苏染。"
张极"我知道。"
少年放下画笔,毛毯下的膝盖似乎动了动
张极"姐姐。"
这个称呼让苏染的心脏漏跳一拍。
她注意到张极说这两个字时,左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轮椅扶手,指节泛白。
苏染"收拾东西吧。"
苏染移开视线
苏染"我来接你回家。"
少年垂下眼睫,阳光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当苏染转身时,她没有看见张极嘴角那个转瞬即逝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