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声撕破晨雾时，宁采臣仍攥着辟邪玉坐在地上。玉上的白光已敛去，只余一片温润，却清晰地印着个浅浅的影子——那是聂小倩的轮廓，像枚被月光吻过的烙印。
苏菱歌靠在佛像残骸上打了个盹，醒来时见宁采臣还维持着昨夜的姿势，忍不住踢了踢他的靴底：“再不走，山下的店家该以为我们被山精吃了。”
宁采臣猛地回神，玉坠在掌心硌出红痕。他抬头看向苏菱歌，眼底有红血丝，却异常清亮：“苏兄，你说……清明真的能再见她？”
“系统总不至于骗我。”苏菱歌揉了揉发麻的腿，这话是说给宁采臣听，也是说给自己。昨夜系统提示隐藏结局时，他分明听见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像完成了某种漫长的等待。
两人收拾行囊时，宁采臣把那半块被聂小倩碰过的麦饼小心翼翼地包好，又将辟邪玉贴身戴好，隔着衣襟能摸到那片微凉的轮廓。苏菱歌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想起原剧情里宁采臣将聂小倩尸骨迁葬的痴劲，倒觉得这结局虽曲折，却比原著多了几分暖意。
下山的路比来时好走。晨光穿过林叶，在地上织出金网，那些昨夜还散发着阴气的腐叶，此刻只闻得到泥土的腥气。宁采臣走得很慢，不时回头望兰若寺的方向——那座破败的寺庙在晨雾中只剩个模糊的剪影，像幅被雨水晕开的水墨画。
“她会等吗？”他忽然问，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苏菱歌想起聂小倩最后那个带泪的笑，随口道：“鬼魂最是念旧，何况你这书生，比那些经文有趣多了。”
宁采臣被他说得脸红，却没反驳，脚步反倒轻快了些。
到了山脚的小镇，店家见他们平安归来，惊得直拍大腿：“两位公子竟从兰若寺活着出来了？昨夜有个老道路过，说那庙里的妖气冲天，定要出人命呢！”
苏菱歌心里一动：“老道？什么样的老道？”
“背着把桃木剑，胡子白得像雪，说要去兰若寺降妖，拦都拦不住。”店家啧啧称奇，“不过今早我看他从山上下来了，还问有没有看见两个书生，我说你们没回，他就摇摇头走了，嘴里念叨着什么‘因果已改，不必多扰’……”
苏菱歌和宁采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看来这世界里，不止他们在改写故事。
两人在镇上歇了一日，宁采臣买了笔墨，对着辟邪玉描了张小倩的画像。画中人白衣胜雪，眉眼间的哀怨淡了，添了几分他臆想的笑意。苏菱歌凑过去看，见画像角落题着“小倩”二字，笔锋竟比寻常书札多了几分缱绻。
“你这字，倒比《春秋》读得好。”他打趣道。
宁采臣红着脸把画像收进怀里：“苏兄接下来要往何处去？”
“我？”苏菱歌望着镇外的官道，系统界面在脑海里闪了闪，新的世界坐标已在加载中，“四处走走，看看人间。”
宁采臣想了想，从行囊里摸出半块碎银：“苏兄若不嫌弃……”
“不必。”苏菱歌摆摆手，指了指他怀里的画像，“好好赴考，好好积善，别让人家等成望夫石。”
宁采臣重重点头，眼眶又热了。他知道苏菱歌不是寻常旅人，这一别或许再难相见，便对着官道深深作揖：“苏兄保重。”
苏菱歌挥挥手，转身踏上官道。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阴阳眼让他看见路边的蒲公英上停着只半透明的蝴蝶——那是过路的游魂，正借着花露汲取阳气。换作从前，他定会觉得诡异，此刻却只觉得寻常。
走了约莫半里地，身后突然传来宁采臣的喊声：“苏兄！若有一日路过金华，定要到宁府喝杯薄酒！”
苏菱歌回头，见那书生还站在镇口，衣襟被风掀起，露出里面的辟邪玉，在阳光下闪着微光。他笑着扬了扬手，没再回头。
风从远方吹来，带着兰若寺的草木气，也带着未知世界的尘土味。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温和得不像机械：【新任务世界生成中，宿主可自选停留时间。】
苏菱歌摸了摸腰间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玉佩——那是昨夜聂小倩消散前，悄悄塞进他行囊的，说是谢他破咒之恩。玉佩微凉，却不像辟邪玉那般拒人千里，倒像片被月光浸润过的青石。
他望着天边流云，突然觉得，这穿书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至少这一次，他亲手把悲剧写成了未完待续。
而未完待续的故事里，总藏着最好的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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