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大学的银杏叶黄透的时候，苏菱歌站在林荫道上，看着闵铭哲弯腰帮她捡落在肩头的碎叶。他指尖温凉，触到她衣领时，下意识顿了顿，眼里漾着笑：“下周该落尽了，我们来拍张照？”
苏菱歌“嗯”了一声，没抬头。她指尖攥着枚小小的血晶——是从血族世界带过来的旧物，能短暂扰乱这个小世界的记忆磁场。系统昨天提示，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周期已到，随时可以离开。
这些天，闵铭哲带她走遍了首尔的大街小巷。他会在图书馆帮她占座，在食堂排队给她买最爱的鱼饼汤，会在晚风里牵着她的手，说“等毕业就结婚”。
“怎么了？”闵铭哲察觉到她的沉默，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着凉了？”
苏菱歌仰头看他，突然笑了。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像一片羽毛落下又离开：“闵铭哲，我有东西给你。”
她把那枚血晶塞进他手心，指尖覆着他的手，用力攥了攥
闵铭哲低头看掌心便感觉头晕。他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就见苏菱歌后退了两步，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像要碎开。
“苏菱歌？”他心里莫名一紧，伸手想去拉她。
“忘了我。”她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散碎，“除了你，都忘了。”
话音落的瞬间，闵铭哲下意识握紧了拳。周围的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模糊键，行人的脸变得不清，风里的银杏叶声也淡了。他眼睁睁看着苏菱歌的身影变得透明，像融进了阳光里，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苏菱歌！”他猛地冲过去，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把空气。
林荫道上，银杏叶还在落，行人步履匆匆，没人回头看他一眼。
“苏菱歌！”他又喊了一声，声音发颤，“你出来！别躲了！”
没人应。
他疯了似的在校园里跑，去她的宿舍，去她的教室，去图书馆她常坐的位置——空荡荡的，没有她的书，没有她的笔记，连她不小心落在桌角的那支旧钢笔都不见了。
“同学，你找谁？”宿管阿姨探出头，一脸疑惑，“这宿舍没人住啊。”
“苏菱歌！她住这里！”闵铭哲指着宿舍门，手都在抖，“她是首尔大学的学生！你见过她的！”
宿管阿姨皱起眉：“哪有叫苏菱歌的学生？这届新生名单我都熟，没这号人。小伙子，你是不是记错了？”
闵铭哲愣住了。他转身去问路过的同学，去问食堂的阿姨，去问图书馆的管理员——
“苏菱歌？没听过。”
“谁啊？不认识。”
“小伙子，你是不是生病了？胡言乱语的。”
所有人都在摇头，眼神里带着同情和疑惑。好像“苏菱歌”这三个字，从来就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只有他手里的血晶还在发烫，提醒他那些日子不是梦。他记得她额角的纱布，记得她在大会上清亮的声音，记得她被朴孝真堵在小巷时倔强的眼神，记得她吻他唇角时的温度……那么清晰，那么真切。
可为什么，只有他记得？
闵铭哲跌坐在银杏道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枚血晶，眼泪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想不通，却知道自己弄丢了最重要的人。
从那天起，圣樱高中和首尔大学的人都知道，闵家那个天之骄子，疯了。
他不再去学校，每天抱着那枚血晶在街上跑，逢人就问“你见过苏菱歌吗”。他会站在便利店门口等一整夜，说“她以前在这里打工”；会守在釜山的海边，说“我们约好要来这里看海”；会在银杏叶落尽的冬天，裹着单薄的衣服站在首尔大学门口，喃喃自语“她说好要和我拍照的”。
闵家派人来接他，他不肯走，把自己锁在以前常和苏菱歌待的旧教室里，对着空气说话。后来他跑了出来，像个游魂似的在街头晃荡，头发长了，衣服脏了，曾经清俊的脸上满是胡茬和疲惫，只有提到“苏菱歌”三个字时，眼里才会闪过一丝破碎的光。
有人说他是被家族压力逼疯的，有人说他是失恋了想不开，没人知道他在找一个“不存在”的人。
冬天的雪下得很大，闵铭哲蜷缩在街角的长椅上。他冻得发抖，却还是喃喃地说：“苏菱歌……你回来好不好？我不逼你了……你回来就行……”
雪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他抬起头，看向白茫茫的天空，眼里是空的。
他不知道，苏菱歌在离开的那一刻，站在世界的缝隙里，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看着他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得形容枯槁，看着他被所有人当成疯子，看着他在雪地里蜷缩着喊她的名字。
她抹掉了所有人的记忆，却没抹掉他的。她知道这残忍，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她转身走进下一个世界的光里，身后是漫天风雪，和那个在街角永远等不到归人的少年。
很多年后，有人在首尔的街头见过一个疯老头。他怀里总揣着块发红的石头，逢人就问“你见过苏菱歌吗”。没人知道苏菱歌是谁，只有风吹过他花白的头发时，能听见他低低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等了你一辈子啊……你怎么还不回来……”
银杏叶落了又生，海风吹了又停，他等的人，再也没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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