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云为衫和上官浅先后被金繁与金复领走,这在众人意料之中,并未引起多少波澜,反而让其余落选者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命运的终点——或许是被遣返,或许是被配与其他宫氏子弟。
宋姣姣安静地坐在角落,她的身份特殊,有这她父亲的亲笔信件,是作为“病人”留在宫门,选举的结果理论上与她无关,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公布安排。但此刻,她依旧披着“新娘候选”这层若有似无的身份,不得不在此等待一个早已知道与她无关的结局。
她低垂着眼睫,并非紧张,更像是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思绪或许早已飘向了别处。
然而,殿门再次被推开。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竟是刚刚才送走上官浅的角公子侍卫——金复去而复返。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过去,余留的几位新娘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连殿内侍立的仆役也略显意外。金复目不斜视,步伐稳健,径直走向那个安静的角落。
他在宋姣姣面前站定,声音是一贯的平稳无波,却足以让寂静的偏殿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宋姑娘,请随我来,长老们请您至大殿。”
“……”
一石激起千层浪。
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了宋姣姣身上,充满了惊疑、探究。宫子羽选了云为衫,宫尚角选了上官浅,这是众所周知的选择。那此刻召唤宋姣姣前去大殿,所为何事?
宋姣姣自己也微微一怔,抬眸看向金复。她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想必是因为治病的事情吧。
她缓缓起身,裙裾轻摆,没有多看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对着金复轻轻颔首:“有劳带路。”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跟在金复身后,一步步走出了偏殿。
大殿内肃穆庄严,紫檀木的沉郁香气与古籍的墨香交织。三位长老端坐在雕花蟠龙椅上,花长老居中最尊,雪长老与月长老分坐两侧。烛台上的长明灯映照着他们苍老而威严的面容,投下的影子在绘有山海经图的屏风上微微晃动。
宋姣姣垂首行礼时,发间一支素银簪子轻颤,犹如停驻的蝶。"拜见各位长老。"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温软腔调,在这肃杀的大殿里显得格外脆弱。
花长老抚着雪白的长须,目光如炬:"宋姑娘的事情尚角已经和我们说过了。"他说话时,胸前绣着的金色祥云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一切都以老执刃生前所言,宋姑娘可在宫门住下,待病症康复。"
雪长老忽然轻咳一声,端起手边的青瓷茶盏,却不饮用,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浮叶:"徵宫的药庐最近可还缺什么?"
一直垂手侍立的宫远徵立即抬头,发辫上的银铃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回长老,前日刚收了一批长白山的百年老参,药圃里的七星海棠也开了..."
"此事就交给远徵了。"花长老打断他,目光如实质般压在少年肩上,"务必要将宋姑娘的身体治好。"
"是。长老。"宫远徵恭声应道,眼角却忍不住瞥向那个站在大殿中央的纤弱身影。她穿着月白色的袄裙,外面罩着件淡青色斗篷,整个人像是初春枝头将融未融的雪。
就在这时,宫尚角向前一步。玄色锦袍上的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他拱手行礼的姿态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长老,女客院落离医馆较远,宋姑娘身体孱弱不易多动。"他略作停顿,声音沉稳,"不然……让宋姑娘住在徵宫,有远徵弟弟在也方便照顾。"
大殿内顿时一片寂静。月长老的手指在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雪长老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
花长老的目光在宫尚角脸上停留良久,又转向宫远徵:"远徵,你以为如何?"
少年猛地一怔,耳根微微发红:"全凭长老决断。"他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银质药囊,那里装着他最新配制的解毒丹。
宋姣姣忽然轻咳起来,用绣着兰花的绢帕掩住唇。咳嗽声很轻,却在这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宫远徵几乎是本能地上前半步,又及时止住动作。
"既然如此,就按尚角说的办吧。"他看向宫远徵,一锤定音:"那便收拾出徵宫南阁,但要谨记宫门规矩,不可逾越。"
"是。"宫远徵躬身行礼时,发间银铃再次轻轻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