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姣姣提着一只小巧的食篮，跟在引路侍卫高大的身影后，一步步走下通往地牢的石阶。
越往下走，空气越发湿冷凝滞，墙壁上渗出的水珠映着壁上昏暗的油灯，泛出冰冷的光。每下一级台阶，那混合着霉味、尘土和隐约铁锈气的味道就更浓一分，像无形的手，缠绕着她的裙摆，试图将她拖入更深的阴冷之中。
食篮不重，里面只是几样清淡点心和一壶温着的药茶，此刻却觉得手腕有些发酸。她看着前方侍卫冷漠的背影，听着自己细微的脚步声在幽闭的空间里回响。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她忍不住在心里哀叹，【我不是清清楚楚知道剧情吗？宫远徵根本没事！他这会儿在地牢里说不定比谁都镇定，说不定还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报复回去呢！我跑来凑什么热闹？】
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石阶的边缘有些湿滑，她需得更加小心。
【地牢这么冷，我这身子骨进来一趟，万一染了风寒，岂不是自找罪受？宫尚角虽然允了，可他那眼神……分明写着‘多此一举’。】
她甚至开始后悔精心准备这些点心和药茶了。【他那种别扭性子，领不领情还难说，说不定还会觉得我瞧不起他，来看他笑话……】想到宫远徵可能露出的讥诮冷笑和带刺的话语，宋姣姣就觉得手里的食篮更沉了几分。
引路的侍卫在一扇沉重的铁门前停下，掏出钥匙，发出哗啦的金属碰撞声，在这寂静的甬道里格外刺耳。
【来都来了……】她只能这样告诉自己，【就看一眼，把东西放下就走。反正……反正看在他每日都给亲自给自己问诊煎药的恩情下，来看看他……对!就是这样!】
时间倒退到一个时辰前。
宋姣姣站在角宫书房外，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微微收紧，拢在袖中。地牢的阴寒仿佛隔着重重庭院也能渗到骨子里，让她愈发担心那个一身傲骨却此刻身陷囹圄的少年。
她轻轻叩响了门扉。
“进来。”宫尚角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
宋姣姣推门而入，只见宫尚角正坐在案后处理文书，眉目冷峻，周身散发着不容打扰的威压。她缓步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角公子。”
宫尚角并未抬头，笔尖在纸上游走，声音淡漠：“宋姑娘有事？”
宋姣姣知道在他面前任何迂回婉转都是徒劳，她攥了攥袖口，努力让声音保持镇定，却依旧带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听闻……听闻远徵弟弟被关入了地牢。地牢阴冷潮湿，他年纪尚小……我、我实在放心不下。”
宫尚角手中的笔顿了一下，终于抬眸看她，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宫门有宫门的规矩。更何况远徵弟弟自己便是医者，这种事情他自然自己也懂。”
“姣姣明白。”宋姣姣连忙低下头，语气更加柔软，却透着一股执拗，“我不敢求角公子徇私。只是……远徵弟弟性子倔强，定然不肯好好用饭用药。我备了一些寻常的温补药茶，并非汤剂，只是些驱寒的寻常药材所泡，绝无犯忌之处。还有几样清淡的点心……”
她悄悄抬眼，观察着宫尚角的神色，见他并未立刻斥责，便鼓起勇气继续道：“角公子素来严厉，但亦关爱弟弟。如今他在地牢只是等待查探的结果，可若因此让他身体受损，岂非违背了初衷？姣姣只求您允我送去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看他一眼，确认他无大碍便立刻离开，绝不久留，也绝不与他多言。”
她说着，又轻轻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上了恰到好处的担忧与体谅：“再者……远徵弟弟此刻心中定然憋闷委屈，若无人稍加宽慰，只怕……只怕会更钻牛角尖，于他心境亦是无益。姣姣人微言轻，或许说不上什么话，但至少……能让他知道，并非所有人都厌弃他。”
宋姣姣说完，便垂下眼帘，静静等待。她将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理由也找得看似充分——不挑战规矩，只是送点不影响规矩的东西，目的也是为了宫远徵的身体和心态着想，甚至隐隐点出若宫远徵心态更差可能更麻烦，一切都围绕着“为宫远徵好”这个宫尚角可能在意的点。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见宫尚角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敲在宋姣姣的心上。
良久，宫尚角冷淡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一炷香。”
宋姣姣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和感激的光芒：“多谢角公子！”
“记住你说的话，”宫尚角的目光重新落回文书上，语气不容置疑，“只看一眼，送完东西便走。不得交谈案情，不得传递任何消息。”
“是！姣姣谨记，绝不敢忘！”宋姣姣连忙应下，再次行礼后，几乎是屏着呼吸，轻手轻脚却又迫不及待地退出了书房。
“哐!”
侍卫在一间牢房前停下，打开了铁锁：“宋姑娘，请快些。”
“有劳。”宋姣姣低声道谢，迈步走了进去。
宫远徵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颓唐或愤怒，他甚至没有坐在石床上，而是背对着门口，负手站在角落里那面斑驳的墙壁前，身形挺直，仿佛不是在坐牢，而是在自家徵宫沉思。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未回，声音冷得像地牢里的石头：“又有什么吩咐？还是说，来看我笑话的人到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刺和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宋姣姣将食盒轻轻放在石床上，柔声道：“徵公子，是我。”
宫远徵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即猛地转过身来。昏黄的光线下，他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惊讶、不解，还有一丝迅速被掩盖起来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他快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眉头立刻拧紧，语气变得又冲又急：“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
他甚至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像是想把她推出去，但手抬到一半又硬生生止住，攥成了拳垂回身侧。
她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和那壶一直用暖套温着的药茶。
“我没事，走几步路而已。角公子允我来的。”她尽量让语气轻松些，“给你带了点吃的，还有驱寒的药茶，你……”
“我不需要！”宫远徵生硬地打断她，瞥了一眼食盒，又飞快移开视线，重新看向那面墙，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我很好，没病没痛，用不着这些。你拿回去。”
【谁要她可怜！谁要她看到我这副样子！】他内心烦躁得几乎要炸开，她肯定看到他被宫子羽揪着衣领的样子了，肯定看到他被押来地牢了！现在又来送什么药茶？是觉得他可怜吗？
宋姣姣静静地看着他别扭的背影，没有离开，也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生气。她将茶壶从食盒里拿出来，倒了一杯温热的药茶，清雅的药香稍稍驱散了一些牢里的浊气。
“我知道你没病，”她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地牢寒气重，这茶只是寻常的桂枝甘草，驱散寒湿，固本培元，就算没病喝了也无碍，这些是你说的。另外点心是甜的，你心情不好时，吃点甜的或许会舒服些。”
她将茶杯轻轻放在石床边缘，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
“东西我放这里了。你若不想喝，便放着吧。”她顿了顿，看着他紧绷的脊背，轻声道，“我走了，你放心，不是你做的就不是你做的，别人怎么也不会冤枉你的，过不了多久你肯定能出来了。”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轻轻走向牢门。她知道，若是再多留，再多说，只会让他更不自在。
就在她快要走出牢门时，身后传来极低、极快，几乎融在阴影里的一句：
“……路上当心。”
宋姣姣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唇角却轻轻弯了一下，低声应道：“嗯。”
铁锁重新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牢房里，宫远徵依旧面对着墙壁，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一般。只有那杯搁在石床边的药茶，袅袅地冒着细微的热气，无声地证明着方才有人来过。
【用得着你说啊！本公子光明磊落，可不是宫子羽这个小人能陷害的!】随即拿起一块糕点狠狠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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