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稀疏的竹叶洒在石阶上,泛着清冷的光。宋姣姣正执着一把银剪,仔细修剪着案几上的松树盆栽。剪刃过处,松针簌簌落下,散发出清冽的香气。
“姑娘!徵公子他、他平安出来了!”青黛提着裙摆小跑进来,声音里带着未喘匀的气息。
宋姣姣手一颤,银剪险些削歪,擦着她的指尖掠过。她下意识攥紧手指,一股尖锐的痛楚自指尖蔓延开来。奇怪,明明早知道那人定然无恙,为何此刻心口绷着的那根弦突然一松,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姑娘若是担心,不如去瞧瞧?”青黛轻声劝道,递上一盏温茶。
宋姣姣接过茶盏却不喝,只捧在手里暖着:“谁担心他了。”茶烟袅袅升起,模糊了她故作平静的神情。她放下茶盏,又执起银剪,却发现自己方才竟剪秃了一根好好的枝桠。
“可您不是特意去求了角公子,又往地牢走了一趟么?”紫苏捧着药囊进来,接话道,“现在徵公子既已无事,您也不必再为难自己了。”
宋姣姣猛地抬头,银剪“咔嚓”一声又剪断一根枝条:“你们……如何得知?”她分明是趁着夜色悄悄去的,连廊下的灯笼都未曾惊动。
“徵宫那位崔姑娘说的,地牢当值的侍卫都传遍了。”紫苏声音渐低,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药囊的系带,“说姑娘其实是……是徵公子心尖上的人,所以他才破例留您在徵宫亲自诊治……”
“咔嚓——”宋姣姣手中的银剪猛地合拢,将一根苍劲的侧枝齐根剪断。她僵在原地,脸色比窗外月色还要白上三分。
完了。这谣言传得比疫病还快。宫远徵那般心高气傲的人,若是听见这等荒唐话,怕是真要配一副穿肠毒药来了结她。
“谁管他死活!”宋姣姣猛地站起身,那盆精心修剪的松树盆栽被衣带扫到地上,陶盆顿时碎裂,泥土散落一地,“我不过是怕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没人给我解毒罢了!”
她转身疾步走向内室,裙裾扫过碎陶片发出刺啦声响。两个侍女对视一眼,俱是欲言又止——方才姑娘听见消息时,手里那把银剪都在微微发颤,连最珍爱的松树盆景被剪坏了都未曾察觉。
内室的锦帘倏地落下,宋姣姣把自己埋进锦被里,鼻尖却仿佛还萦绕着松针的清苦气息。耳边反复回荡着紫苏那句话。地牢侍卫、崔姑娘、徵宫众人……只怕明日整个宫门都会传遍这荒唐谣言。
她绝望地捂住脸。那人最厌烦被攀扯,这次……
【啊!】
宋姣姣抱着头独自发疯。
夜风穿过窗隙,带来几声遥远的更漏。窗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慌忙躺回去装睡。心口却怦怦直跳,仿佛有什么东西,早已在那人似笑非笑的眼波里,如同那盆被剪坏的松树般,再难恢复原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