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34

宋姣姣躲在房内，仿佛要将自己活成一株不见天日的蘑菇。

一切的根源，都是那该死的流言。

【怎么见人啊！太尴尬了！】宋姣姣把发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锦被上，试图降温。【说不定…说不定他根本不知道呢？】她试图自我安慰，【对，他是宫主，谁敢在他面前嘴碎这些？】

然而，自欺欺人终究抵不过现实的到来。午时将近，定期问脉的时辰快到了。

她正愁肠百结，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是硬着头皮去医馆，还是再找个借口拖延——门外却响起了清晰而规律的敲门声。

这敲门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绝非寻常侍女。

宋姣姣心头一跳，生出不妙的预感。她磨磨蹭蹭地挪到门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

门外，宫远徵长身玉立，一只手还维持着抬起的姿势，墨色金纹的袖口垂下，更显手指修长苍白。他见她突然开门，眼底也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惯常的冷淡，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还以为你死在屋里了。”他开口，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凉薄，带着徵宫特有的药草冷香。

宋姣姣耳根瞬间烧起来，这句话此刻听来，竟像是另有所指——指她因流言而“无颜见人”。

“你…你怎么来了？”她声音有点发紧，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目光。

“说了午时一刻要来医馆诊脉，”宫远徵的目光在她未施粉黛、略显慌乱的脸上一扫而过，语气平淡却压迫十足，“看看现在何时了。还是说，需要我三催四请？”

【好像也没过多久吧……】宋姣姣心虚地瞟了眼天色，却不敢反驳，只得侧身小声说：“不敢，徵公子请进。”

宫远徵迈步入内，自顾自坐在窗边的案桌旁，那里光线最好。见她还杵在门口，他眉梢微挑：“还不坐下，要我请你？”

宋姣宛如提线木偶般僵硬地走过去坐下，将手腕搁在脉枕上。他的指尖微凉，轻轻搭上她的脉搏，那触感却让她像被烫到一样，心跳骤然失控，砰砰砰地砸在腕间，清晰得无处遁形。

“呵，”宫远徵忽然轻笑一声，抬眸看她，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像是能看透人心，“奇了，脉象跳得这么快，慌什么？是刚才在做什么亏心事？”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略慢，带着点玩味的探究。

宋姣姣头皮发麻，猛地抽回手，声音都拔高了：“我没有！我那是…那是起得太猛了！一下没缓过来！”她急于否认，却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宫远徵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重新将手指搭回去，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是比之前有力多了，看来之前的药还算稳妥。”他诊了片刻，“药方我再调整一下。”

他起身，衣袂拂过桌面，带起一阵苦香。宋姣姣刚暗自松了口气，以为这难熬的问脉终于结束，却见他在门口停下脚步，半侧过身。

“哥说…”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寻常地开口，“是你求了他，特地……”

这话如同一个火星，瞬间点燃了宋姣姣紧绷的神经和所有尴尬！

“我没有！没有！你快走吧！我要休息了！”她几乎是跳起来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必须立刻终止这场对话”的念头。她冲过去，双手抵住宫远徵的后腰——甚至能感受到衣料下劲瘦的肌理——不管不顾地用力将他往外推。

宫远徵猝不及防，竟真被她推得踉跄两步，跨出了门槛。等他稳住身形回身时，面对他的只有一扇狠狠拍上、还在微微震颤的门板。

“哐——！”

巨响之后，是一片死寂。

院子里原本低头洒扫的侍女们全都僵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被轰出来的徵宫宫主，又飞快地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强忍着惊骇和或许存在的笑意。

宫远徵站在紧闭的房门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细看之下，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他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刚才被她推过的后腰处，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点急促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

他抬眼，冷冽的目光扫过那几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侍女。

“看什么看？”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冷几分，带着明显的威慑，“还不干活！”

侍女们如蒙大赦，立刻埋头拼命清扫，不敢再多看一眼。

宫远徵这才转身，快步离开。只是走出几步后，那紧抿的唇角却抑制不住地，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门内，宋姣姣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双手捂住滚烫的脸。

完了，这下更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