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46

商宫的工坊内，弥漫着一股金属与火药混合的独特气味，但今日，这往常能让宫紫商兴奋不已的味道，却压不住她周身散发出的浓重低落。她托着腮，对着一个半成品的精巧机关发愣，唉声叹气，连最喜欢的捣鼓发明都提不起劲。

“紫商姐姐，”宋姣姣坐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那第N次的长吁短叹，忍不住开口，“你这唉声叹气的，愁云惨淡得都快比我当初那会儿还厉害了。到底怎么了？”

宫紫商抬起眼皮，无精打采地瞥了她一眼，又重重叹口气：“唉……妹妹，你还小，你不懂……这世间情爱之苦，最是磨人。等你心里也有了一个求而不得、念念不忘之人，才能明白姐姐我此刻的心，就像被放在这炉火上慢慢烤着一样，又焦又疼，还没处说去。”她夸张地捂着自己的心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谁说我没有念念不忘之人了？”宋姣姣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成功让宫紫商瞬间瞪大了眼睛，连悲伤都忘了，猛地坐直了身体。

“什么？！妹妹！你？！快！快说说！是谁啊？是哪家的公子？我们认识吗？是不是……”宫紫商的眼睛瞬间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身体几乎要趴到桌子上，脑子里瞬间闪过宫远徵那张别扭又俊俏的脸。

宋姣姣看着她这急切的样子，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字正腔圆地宣布：“此人嘛，大家都认识，普天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两个字，‘银子’！”

“……”宫紫商脸上兴奋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像垮掉的糖人一样慢慢塌了下去，最后化作一脸无语凝噎。她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徵宫秘恋呢！结果居然是银子！她扶住额头，重重地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看着宋姣姣：“姣姣妹妹啊……你……你真是……比姐姐我还没救了！”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一旁正在帮忙打磨零件、化名“小黑”的花公子实在没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笑得肩膀都在抖，手里的锉刀都快拿不稳了。这宋四小姐，真是个活宝！

宋姣姣没好气地甩给他一个大白眼：“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小黑好不容易止住笑，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吐槽道：“我……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银子也能成为‘念念不忘之人’？宋四小姐，您这境界，真是非同凡响！”

“怎么就不行了？”宋姣姣理直气壮地反驳，双手叉腰，“你告诉我，在这世上活着，哪一样不需要银子？吃饭要银子吧？穿衣要银子吧？生病抓药更要银子吧？本姑娘才不信这世上真有人能视金钱如粪土呢！说那种话的人，大可别吃饭，别穿衣，别生病，直接羽化登仙去吧！”她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溜，掷地有声。

小黑听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仔细想想，宋四小姐这话，话糙理不糙，确实是这个道理。银子嘛，谁不喜欢？只是能像你这般坦坦荡荡、毫不掩饰说出来的，倒是寥寥无几。佩服，佩服！”他朝着宋姣姣拱了拱手，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笑意。

“那可不！”宋姣姣得意地扬起小下巴，随即话锋一转，目光落到宫紫商身上，语气变得真诚起来，“其实啊，我觉得紫商姐姐也很坦荡，这一点，姣姣也特别佩服！”

“啊？我？”宫紫商正沉浸在“银子恋人”的冲击里，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指着自己。

“对啊！”宋姣姣用力点头，眼神亮晶晶的，“紫商姐姐喜欢一个人，就大大方方地喜欢，从不隐藏自己的心意，追着跑着送东西，被拒绝了伤心一会儿，转头又能鼓起勇气。这份直率坦荡，为人率真，从来不玩那些虚头巴脑、欲擒故纵的把戏，我喜欢！特别了不起！”

宫紫商被她这番直白的夸奖说得愣住了，随即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扭捏了一下，假装抬起袖子擦拭眼中根本不存在的泪水，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妹妹……你……你真是说到姐姐心坎里去了……呜呜，还是妹妹懂我……”

“所以啊！”宋姣姣趁热打铁，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股替宫紫商打抱不平的愤懑，“依我看！那些个明明心里可能也有点意思，却偏要扭扭捏捏、把紫商姐姐这样好的人避之如蛇蝎的、不愿意直面自己心意的、一直自欺欺人的家伙——才不是真君子呢！哼！”

她这话说得意有所指，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工坊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旁的小黑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下意识地看向因为这番话而眼神微动的宫紫商，又飞快地移开视线，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零件，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不愿直面自己的心意……她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在说我？】

若是宋姣姣知道他这么想必定会说【请不要代入，谢谢。】

而宫紫商，则从宋姣姣的话里听到了完全不同的重点。她猛地抓住宋姣姣的胳膊，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妹妹！你……你的意思是说……金繁他、他其实也可能对我……他只是不愿意直面自己的心意？他是在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