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 87

徵宫内，药草的清苦气息与窗外渗入的夜凉交织在一起。烛光下，宋姣姣听宫尚角叙述完从雾姬夫人那里逼问出的惊人真相，一双眼睛因震惊而睁大。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身旁宫远徵的衣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所以……月长老也是她杀的吗？”

宫尚角负手立于窗前，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疲惫。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肯定：“她说不是。”

“砰！”

一声闷响，是宫远徵的拳头狠狠砸在了身旁的红木桌案上。少年姣好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眼底燃着熊熊烈火：“岂有此理！宫焕羽！他居然能做出这种事！假死潜逃，勾结无锋，算计至亲！果然当初少主的位子，哥哥你就应该再争一争！若是你坐上那位子，岂容他如此狼子野心，养大他的胃口！”

他语气中全是为兄长的不平与对宫焕羽背叛的切齿痛恨。

“没错！”宋姣姣立刻附和，声音虽带着后怕，却异常坚定地站在宫远徵这边。她迅速冷静下来，眉头微蹙，问到了关键处：“那……雾姬夫人现在怎么办？还有，宫焕羽，他如今藏在哪儿？”

宫尚角终于转过身，昏黄的烛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阴影，显得谋算深沉。“事情不是她做的，我暂且让金复带人守着，名为保护，实为看管。”他语调平稳，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冷静，“待宫子羽从后山月宫试炼出来，这些事情，总要有个了结。至于宫焕羽……”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雾姬夫人以往每三日，都会亲自往后山祠堂送一次吃食。我已派人将‘雾姬夫人染病需静养’的消息透了出去。但往祠堂里送的瓜果祭品，依旧按旧例由她的贴身侍女照常送去，不曾间断。”

宋姣姣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是要稳住宫焕羽，引蛇出洞。她想了想，又提出一个人选：“那……这些事，要让上官浅知道吗？她毕竟……也是孤山派遗孤。”

“不行。”宫尚角回答得斩钉截铁，目光扫过弟弟和宋姣姣，“正因如此，今夜是我亲自来徵宫找你们。”他的谨慎无处不在，即便上官浅已表露合作之意，但如此核心的机密，他仍选择暂时隐瞒。

宫远徵冷哼一声，语气带着惯有的几分不耐与讥诮：“她今日又装作身子不舒坦，旁敲侧击问我解药制出来没有。我直接回她，‘没有毒药样本，制作解药何其繁琐’，便打发了。”他对自己研制的毒极具自信，更厌恶上官浅那看似柔弱实则步步为营的姿态。

宋姣姣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情绪有些复杂：“说到底，也是可怜人。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若要追根溯源，这一切悲剧的源头，终究还是无锋。若是没有无锋，怕是这些惨事、这些背叛，都不会发生了吧。”

她话音未落，宫远徵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少年炽热的掌心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度。他侧头看她，眼中的戾气散去，换上一种别扭却真实的柔和，低声道：“可若是那样……你我，或许也不会相遇。”

这直白的话语让宋姣姣微微一怔，心底泛起一丝暖意。

一直沉默的宫尚角此时开口，他的声音依旧冷静，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与决绝：“万事都没有如果。我们能做的，只有往前看。若一味停留在过去，沉湎于‘若是当初’，便是主动选择被时代抛弃的那一个。”

他的话语像一块冰冷的磐石，沉甸甸地落在徵宫温暖的空气中，既是总结，也是警示，更是指引他们前行的方向。夜色，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