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个心愿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穿过半开的窗户，林清初站在民宿二楼的阳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闻到这么纯粹的海风，没有消毒水的气味，没有医院走廊里那种挥之不去的压抑感。

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住院手环，犹豫片刻后还是将它摘了下来，塞进了行李箱的夹层里。手环上"肿瘤科"三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对着镜子练习了几次微笑。

"应该看起来很正常吧？"她自言自语，用手指轻轻抚过自己日渐消瘦的脸颊。

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林清初整理了一下衣领，拖着行李箱走下楼梯。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在欢迎这位特殊的客人。

"您好，我是陆涛潇，这家民宿的主人。"站在前台的男人抬起头，阳光从他身后的玻璃门透进来，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

林清初愣了一下。照片上的陆涛潇看起来严肃而沉稳，而眼前的男人却有着温暖的笑容和明亮的眼睛，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林清初。"她简短地自我介绍，声音比平时轻了几分，"我预订了海景房，两周。"

陆涛潇接过她的身份证，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指尖。林清初条件反射般地缩了一下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陆涛潇多看了她一眼。

"你的手很凉。"他随口说道，低头登记信息，"海边晚上风大，记得多穿点。"

林清初点点头，没有解释自己体温偏低是因为化疗的副作用。她看着陆涛潇低头写字的样子，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动作流畅而有力。

"好了，这是你的房卡。"陆涛潇抬起头，递给她一张卡片，"需要我帮你拿行李吗？"

"不用了，谢谢。"林清初勉强笑了笑，接过房卡。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因为提行李箱而气喘吁吁的样子。

陆涛潇目送她上楼，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个女孩看起来太过苍白，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的一缕烟。他摇摇头，把这个奇怪的念头赶出脑海。

接下来的几天，林清初几乎足不出户。她会在阳台上架起三脚架，拍摄不同时段的海景；会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记录自己的感受；会在疼痛难忍时偷偷吃药，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下楼吃早餐。

第四天早晨，陆涛潇终于忍不住敲响了她的房门。

"林小姐，我们民宿每周五有免费的海鲜烧烤，就在后院。"他站在门外，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门开了一条缝，林清初苍白的脸出现在缝隙中。她看起来比前几天更加憔悴，眼睛却亮得惊人。

"谢谢，但我..."

"就当是帮我个忙，"陆涛潇打断她，语气轻松，"其他客人都参加了，就你一个人缺席，显得我很失败。"

林清初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傍晚的后院热闹非凡。几对情侣和一家三口围坐在烧烤架旁，笑声和海浪声交织在一起。林清初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尝尝这个。"陆涛潇突然出现在她身边，递给她一串烤虾，"我特制的酱料，客人们都说好吃。"

林清初接过烤串，小口咬了一下。鲜美的滋味在舌尖绽放，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这几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好吃吗？"陆涛潇在她对面坐下，眼睛亮晶晶的。

"嗯，很好吃。"林清初点点头，又咬了一口。

"你平时都躲在房间里做什么？"陆涛潇好奇地问，"我看你总是带着相机。"

"拍照。"林清初放下烤串，从包里拿出相机，"我喜欢记录美好的瞬间。"

陆涛潇接过相机，翻看她拍摄的照片。夕阳下的海浪、晨雾中的渔船、礁石上停歇的海鸥...每一张都充满了生命力，完全不像出自一个看起来如此虚弱的人之手。

"这些...太棒了。"他由衷地赞叹，"你有专业的水平。"

林清初的眼睛亮了起来，开始讲述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陆涛潇惊讶地发现，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孩谈起摄影时，整个人都在发光。

"明天早上有渔船出海，你想去拍吗？"他突然提议，"我可以带你去最好的拍摄点。"

林清初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淡下来："我可能起不了那么早..."

"没关系，中午退潮时沙滩也很美。"陆涛潇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犹豫，立刻换了方案。

就这样，他们约定了第二天中午的行程。林清初回到房间后，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摸了摸因为化疗而变得稀疏的头发。她不应该答应的，医生说过她需要休息，不能劳累。但陆涛潇眼中的期待让她无法拒绝。

"就这一次。"她对自己说，"就当是完成一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