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么对着眸子静默了半晌,禾兮觉着耳根发烫,肉眼可见红了起来,跟要滴出血来似的。
君远恙此刻竟也如被下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他掌心的温度穿过薄衫,在禾兮的手腕上蔓延开去,从手腕处透进骨髓,传遍全身。
二人的温度在肉体间彼此传递、交融,禾兮左耳紧贴着床铺,清晰地听见好似有两面鼓在有节奏地跳动,一下接着一下。
一张鼓在自己滚烫的体内,一张鼓,则在面前这人的方向。
两张鼓跃动着、兴奋着,一步步靠近对方,一点点贴近,一点点去除隔阂。
“禾兮,我认真的。没装。”君远恙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双眼中充斥着温柔,仿佛那天际的云层,一点点将她包裹、吞噬。
他不知是什么指引了自己,他控制不了地将情绪敞开去,毫无保留地展示给眼前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见她一次,心底那不知名的东西就跟马上钻出来似的,长出一大截。
或许是她知晓自己身份后毅然决然的相信,是她见到自己冷眸与刀疤却毫无惧意,是她说“我们做盟友”,又或许,是她说要替自己保密。
是她一次次真诚的眼眸,一次次与他耍脾气,却一次次傻傻地相信自己。
她傲娇却心软,她脾气爆却不记仇,她人群中从容淡定,她说她不信命。
这世上已经又许久未有人逗他笑,也从未有人摸着他手里的茧子陷入沉思,却还嘴硬要与他大吵一架。
这千千万万涌在心头,他好像没有理由不去心动,心底为她而发的芽终将茁壮成长。
君远恙又近了些,雪松香气吸入鼻尖,禾兮整个脑袋已经一片空白,还未反应过来,温软的唇瓣已经覆了上来。
她怔住一瞬,不自觉闭了眼,感受着他的滚烫、温软。
那些话本上总说做这种事时,两人会唇齿相触,舌尖缠绕,情迷意乱。
可君远恙便就这么吻着,她紧张得眼睫直打颤,也未等到他的下一步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禾兮渐渐有些喘不上气来,鼻息缓缓加重,唇瓣微张,气息交融。
君远恙微微蹭了蹭她柔软的唇,退了一丝,睁开双眼看着她的模样。
禾兮紧闭着眼睛,汗水浸湿了发丝,眼睫打着颤,红晕爬满了脸颊。
“睁眼。”这是他第三次对禾兮说这两个字,却似乎与以往截然不同。
“嗯?”禾兮慢慢掀开眼皮,对上他的双眸,胸腔巨烈起伏着,像是还没缓过神来。
君远恙松开了手,伸向自己的下巴处,在她还有些恍惚的目光下撕开了那层假皮,触目惊心的长疤渐渐显现出来。
“怕吗?”他撕去伪装,眸底神色也化为了原来的模样,缓缓开口。
禾兮愣了半分,微微摆摆头。
她此刻已经懵得不行,唇上尚留着刚刚的余温,像是烙了印记,久久无法消散。
君远恙重新凑过来,手臂绕道她耳后,紧紧把她发烫的脑袋按进胸腔。
禾兮脸颊本就烫得不行,贴上他火焰般的胸腔,热气整个将她包裹起来,她挣扎了一番,换来的是更用力被按住。
她感受着君远恙胸腔的起伏,聆听着他的心跳,缓缓闭了闭眼。
君远恙紧紧把她拥在怀里,像是抱着温暖的阳光。
“让我抱一会,马上就好。”他抚了抚禾兮的发丝。
禾兮稍微回了回神,隐隐约约觉得君远恙有点不对劲。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犹豫着开口,声音有些小。
君远恙愣了愣,垂眸看着她的发顶,半晌也未作声,眼神复杂。
禾兮吞了吞口水,她想她定是猜到了。
“是你离开的那会儿发生了什么吗?”她又问,这次心底更坚信了几分。
君远恙轻轻点头,她好像什么都能猜中。
当时雪鸢和乌回的比武刚刚开始,一群人都涌去了赌桌,禾兮也在其中。
他本要跟上去,无意间却瞟到了不远处巷子里闪着银光的霜刃军军牌。
若无要紧之事,霜刃军不会来寻他。
他隐隐觉得心头慌慌的,急匆匆挤出人流,进了巷里。
来报信的那名士兵说,他父亲立在鹤壁山的墓碑被人掀了去,骨骸四散于地。
还说东郡敌军似乎在河岸有异动,江东留下的霜刃军在河岸看见了一群东郡铠甲的士兵在林间徘徊,有出战突袭之意。
两个消息接踵而至,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终是软了口,说给了禾兮。
禾兮从他怀了退出来,愣愣看了他一眼,睫毛上还沾着水汽。
“是郑家的人干的吗?”禾兮向来不太会安慰人,看着君远恙日日板着的脸在此刻显出些悲戚之意,有些无措。
君远恙怔怔地看她:“你知道我父亲的事?”
禾兮点点头,为了不让气氛过于悲催,强撑着露出一个笑:“我问雪鸢的,怎么?只允许你了解我?”
她属实没想到,坊间传闻的命硬将军,也会有无措的一面,要知道,传闻中以形容他的词语大多都是冷峻、冷淡、少言少语这一类的。
这些天的相处,她到没觉着这里面有一个与他相干,至少对她时不会。
“骨骸埋回了吗?明日我可以陪你去看看你父亲。”见他不作声,禾兮继续道。
君远恙摆了摆头:“头骸不知所踪。明日我得去营里。东郡若当真进攻江东,霜刃军怕是没多久就要调回去了。”
“但我想,霜刃军一走,京城便太平不了多久了。”
禾兮投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却见君远恙累了的模样,闭了眼,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对面,这场面属实少见。
若是平常,二人非得来个一“吵”方休不可。
她觉得,君远恙好像卸下了些什么,不只是那假面。
“禾兮。”他闭着眼开口。
“嗯?”
“还做盟友吗?”
禾兮愣了神,心里微微发痒,不知如何回答,这些天一件又一件事情蜂拥而至,微妙的变化她早已察觉。
她也深知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禾兮张了张嘴,却未说什么。她随即凑近去,在君远恙的唇上落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