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站的日光灯管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唐晓翼将共鸣装置放在积灰的实验台上，用短笛撬开生锈的齿轮盖，里面的黄铜零件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比想象中保存得好。”他吹掉齿轮上的灰尘，指尖在咬合处轻轻拨动，“林深这老头倒是懂保养，涂了三层防锈漆。”
林夏正翻看桌子上的实验记录，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声波数据，在某页的空白处，她发现了半张撕下来的合影——照片上爷爷正和年轻时的唐晓翼碰杯，两人笑得格外灿烂，背景里能看到羽之冒险队的船帆。
“这张照片……”她的指尖抚过纸页，“爷爷从来没跟我提过他和你这么熟。”
唐晓翼的动作顿了顿，从实验台底下拖出个铁箱子：“他总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其实是怕你知道他当年有多疯。”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樟脑味扑面而来，里面整齐码着十几盘录音带，标签上写着“潮汐声纹记录”。
“这些是？”婷婷好奇地探头看。
“林深录的洋流声音。”唐晓翼拿起一盘标着“1999.7.15”的带子，“这是他最后一次记录，之后就失踪了。”他看向林夏，“观测站里有录音机吗？”
林夏在柜子深处找到台老式磁带录音机，插上电源试了试，居然还能转。当磁带缓缓转动，沙沙的杂音里渐渐传出海浪声，还有爷爷熟悉的低语：“今日潮汐异常，声纹鳐的频率突然升高，像是在回应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磁带卡在了某个节点。林夏的眼眶瞬间红了，这是她十年来第一次听到爷爷的声音。
唐晓翼不动声色地换了盘磁带，这次传出的是羽之冒险队的笑声，希燕的声音格外清晰：“唐晓翼你输了！说好输了要学鲸鱼叫的！”
“谁输了？是裁判不公！”少年时的唐晓翼声音带着点不服气，却藏不住笑意，“林深教授，您来评评理，刚才明明是希燕犯规！”
林夏听着这些遥远的声音，忽然觉得爷爷和唐晓翼的过去，像幅慢慢展开的画，那些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虎鲨在角落里发现个上锁的木柜：“翼哥，这柜子锁着，会不会有宝贝？”
唐晓翼走过去，用短笛在锁孔里转了转，没打开。“是老式的暗锁，得找钥匙。”他敲了敲柜身，“里面是空的，可能是林深藏重要东西的地方。”
林夏想起爷爷有个习惯，喜欢把备用钥匙藏在和鲸鱼有关的物件里。她扫视整个观测站，目光落在实验台旁的鲸鱼模型上——模型的尾鳍处有个不起眼的凹槽，和她背包里的木雕鲸鱼很像。
“试试这个。”她把木雕鲸鱼的肚子打开，里面果然藏着把铜钥匙。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木柜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柜门打开后，里面只有个黑色的笔记本和一个金属制的鲸鱼哨子。
笔记本的封面上写着“银翼计划”，翻开第一页，是爷爷苍劲的字迹：“与羽之冒险队合作，利用声纹鳐的次声波定位失踪船只，代号‘银翼’。”
唐晓翼翻到中间几页，眉头渐渐皱起。林夏凑过去看，发现上面记录着某次实验事故：“声纹鳐失控，攻击了观测站，希燕为保护装置被咬伤……唐晓翼带她撤离，我留下销毁数据……”
“所以希燕的伤……”林夏的声音发紧。
“落下了后遗症，不能再出海。”唐晓翼合上书，指尖泛白，“这也是羽之冒险队解散的原因之一。”他拿起那个鲸鱼哨子，哨身刻着“燕”字，“这是希燕的哨子，当年她用来指挥声纹鳐的。”
林夏忽然明白，为什么唐晓翼提到希燕时眼神那么复杂。那不仅仅是队友，更是他想要保护却没能护住的人。
观测站的广播突然滋滋作响，传出断断续续的海浪声。唐晓翼立刻走到控制台前，转动调频旋钮。杂音中，一个模糊的男声渐渐清晰：“……银翼装置已修复……等待月圆……”
“是爷爷的声音！”林夏激动地抓住唐晓翼的胳膊，“他还活着？”
唐晓翼却摇了摇头，脸色凝重：“这是预录的广播，可能是林深失踪前设置的。”他调大音量，“听下去，后面还有内容。”
“……声纹鳐群出现异常，似乎在害怕什么……海底有东西在苏醒……银翼的秘密不该被发现……”声音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刺耳的杂音。
婷婷吓得抓紧查理：“海底有什么东西？”
“不知道。”唐晓翼关掉广播，“但肯定和林深的失踪有关。”他看向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今晚在观测站过夜，轮流守夜。明天检查共鸣装置，确保月圆之夜能正常启动。”
林夏把笔记本和哨子小心收好，心里却七上八下。爷爷的话像块石头压在她心上——银翼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海底苏醒的东西又是什么？
半夜换班时，林夏看到唐晓翼坐在实验台旁，借着月光擦拭那个鲸鱼哨子。银色的哨身在他掌心泛着光，像某种无声的思念。
“睡不着？”她递过去一杯热水。
唐晓翼接过水杯，指尖碰到她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在想希燕。”他仰头喝了口热水，“如果当年我反应快点，她就不会受伤。”
“这不是你的错。”林夏坐在他身边，“我爷爷总说，冒险总会有意外，重要的是没辜负彼此。”
唐晓翼笑了笑，月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平时的桀骜：“你和你爷爷很像，都这么会安慰人。”他把哨子递给林夏，“试试？这哨音能安抚声纹鳐。”
林夏犹豫着接过，轻轻吹响。清越的哨音在观测站里回荡，窗外突然传来几声鱼跃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回应。
“真的有用！”她惊喜地睁大眼睛。
唐晓翼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伸手，轻轻拂去她发梢的灰尘。“别得意太早，”他收回手时指尖微烫，“等解决了这事儿，我带你去见希燕。她总说想找个能接替她的人。”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看着手里的哨子，小声说：“好啊。”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实验台上，照亮了那本“银翼计划”笔记本。林夏忽然觉得，不管海底藏着什么秘密，只要身边有唐晓翼，有这些伙伴，她就有勇气面对。
窗外的海面上，一轮圆月正悄悄爬上夜空，离月圆之夜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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