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后一点净水冲洗掉绷带的血渍，林夏把用过的棉签扔进火堆。橙红色的火焰“噼啪”作响，将众人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岩壁上，随着跳动的火光忽大忽小。这里是回声岛西侧的一处天然洞穴，洞口被茂密的灌木丛遮挡，正好能避开夜间的海风。
唐晓翼靠在洞穴深处的岩石上，右腿伸直平放在铺着的帆布上，脸色比傍晚好了些，但嘴唇依旧没什么血色。他手里转着那枚深海之泪，蓝色的珠子在火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里面的“水流声”似乎和洞外的海浪形成了奇妙的共鸣。
“这珠子真神奇，居然会自己响。”多多凑过去想看个仔细，被唐晓翼抬手挡住。
“别碰，它会吸收周围的声音。”他把深海之泪放进一个密封的玻璃罐里，“离火远点，高温会破坏里面的声纹结构。”
虎鲨正抱着个烤得滋滋冒油的海鱼啃得香，闻言含糊不清地说：“翼哥，你到底咋受伤的？总不能是被美人鱼咬了吧？”
唐晓翼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比美人鱼可怕多了。是‘声纹鳐’，一种能发出次声波的深海鱼，咬一口能让伤口周围的神经持续抽搐。”他顿了顿，补充道，“当年羽之冒险队来这岛，希燕被它的声波干扰，差点跳进悬崖下的暗礁区。”
林夏正在往火堆里添柴，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那你……”
“我把她拉回来了，自己被尾巴扫了一下。”唐晓翼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当时处理得急，没清干净毒素，这几年偶尔会复发。”
婷婷恍然大悟：“所以密密尔泉没能完全治好你的伤？”
“那泉水又不是万能的。”唐晓翼嗤笑一声，目光落在林夏身上，“不过你爷爷的药膏确实管用，比当年队医的特效药还灵。”
林夏的脸颊微微发烫，低头拨了拨火堆：“是用深海龙血树的汁液做的，爷爷说对海洋生物的毒素特别有效。”她忽然想起什么，“日志里提到过声纹鳐，说它们会被特定频率的笛声吸引，爷爷还画了张声波图谱。”
“拿来看看。”唐晓翼坐直了些。
林夏从背包里掏出日志本，借着火光翻开。泛黄的纸页上画着起伏的波浪线，旁边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唐晓翼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用指尖点在其中一段折线处：“这里的频率和羽之冒险队当年记录的不一样，像是……被人为修改过。”
“修改？”多多凑过来，“谁会改这个？”
“或许是林深发现了什么。”唐晓翼的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敲击，“声纹鳐的自然声波不会有这么规律的断层，这更像是……某种信号。”
洞穴外突然传来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一只羽毛漆黑的海鸟落在洞口的灌木上，歪着头盯着火堆。它的眼睛是诡异的绿色，像两颗浸在墨水里的绿宝石。
“这鸟长得好怪。”婷婷小声说。
唐晓翼的脸色却沉了下来，抓起短笛就往洞口走：“是‘渡鸦信使’，专门给海盗传递消息的。”他吹了声尖锐的笛音，海鸟受惊般尖叫一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看来那群海盗跟到岛上来了。”
虎鲨立刻站起来：“我去收拾他们！”
“坐下。”唐晓翼拽住他的胳膊，“现在出去等于送死。他们熟悉岛上的地形，肯定在暗处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他转向林夏，“你爷爷的日志里有没有提到岛上的避难所？”
林夏快速翻阅日志，在最后一页找到个潦草的地图：“这里！在岛中心的火山口里，有个废弃的观测站，爷爷说那里有防声波的屏障。”
“火山口？”多多咋舌，“不会喷发吗？”
“死火山。”唐晓翼看了眼地图，“声纹鳐和回声石都聚集在岛的西侧，火山口是声波盲区，正好适合藏身。”他看了看天色，外面已经完全黑透了，“今晚在这里过夜，天亮就往火山口转移。虎鲨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女生和多多进睡袋休息。”
林夏却没动，从背包里拿出个小小的银质酒壶，递给唐晓翼：“这是爷爷泡的龙血酒，能缓解神经抽搐，你喝点吧。”
唐晓翼挑眉：“你还带酒？”
“爷爷说在海上偶尔喝点能驱寒。”林夏有点不好意思，“度数不高的。”
唐晓翼接过酒壶，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清冽的草木香混着酒香飘出来。他仰头喝了两口，递回去时，眼底的疲惫淡了些：“谢了。”
这声“谢了”说得很轻，却让林夏愣了愣。认识这几天，他要么是嘲讽，要么是命令，还是第一次这么正经地道谢。
婷婷拉着林夏钻进睡袋，小声说：“你觉不觉得，唐晓翼对你和对我们不太一样？”
“有吗？”林夏的心跳有点快。
“当然有。”婷婷戳了戳她的胳膊，“他对你爷爷的事特别上心，还肯告诉你羽之冒险队的往事，以前我们问他，他从来都不说的。”
林夏想起唐晓翼提到希燕时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怀念和伤痛，不像是对普通队友的感情。她忽然有点好奇，羽之冒险队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让这个总是带着嘲讽笑容的少年，藏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心事。
后半夜轮到唐晓翼守夜，林夏其实没睡着，能感觉到他坐在火堆旁，时不时吹几声不成调的笛音。那旋律很轻，像怕惊扰了谁，带着种淡淡的忧伤，和他平时张扬的样子截然不同。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唐晓翼正拿着那块银翼怀表，借着微弱的火光看着里面的照片。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动作温柔得不像他。
“睡不着？”唐晓翼忽然转头，吓了林夏一跳。
她连忙闭上眼睛装睡，却听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火堆被添了柴，暖意渐渐漫过来。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动作很轻，像羽毛落下。
“笨蛋，眉头皱那么紧干什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明天还要赶路呢。”
林夏的脸颊烫得惊人，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直到听到他回到火堆旁的脚步声，她才悄悄松了口气，心脏却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原来这个总是嘴硬的少年，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天亮时，海盗果然没再来骚扰。唐晓翼的腿好了很多，虽然走路还有点跛，但已经能正常赶路了。林夏把龙血酒又给他倒了些，他没推辞，仰头喝下去时，喉结滚动的弧度在晨光里格外清晰。
“火山口离这里有五公里。”唐晓翼收起地图，“路上会经过声纹鳐的栖息地，都跟紧点，别发出太大的声音。”他把深海之泪的玻璃罐递给林夏，“你拿着这个，它能屏蔽部分次声波。”
林夏接过罐子，触手冰凉。她注意到唐晓翼的风衣口袋鼓鼓的，似乎放了什么东西，偶尔会露出半截银色的链子——是那个藏银短笛的链子。
往火山口走的路比想象中难走，到处都是锋利的火山岩，稍不注意就会被划伤。唐晓翼走在最前面，用短笛拨开挡路的荆棘，时不时回头看看有没有人掉队。
走到一处陡坡时，林夏脚下一滑，手里的玻璃罐差点脱手。唐晓翼眼疾手快地回身接住，同时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上来。
“走路看着点。”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嘲讽，手却扶着她的腰等她站稳才松开，“摔下去喂了声纹鳐，我们可不会为你收尸。”
林夏的腰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她小声说了句“谢谢”，快步跟上队伍，不敢再看他。
多多凑到婷婷耳边：“你看他俩，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婷婷瞪了他一眼：“别瞎说，唐晓翼只是在照顾新伙伴。”话虽如此，她的目光却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远处的火山口像个巨大的碗，边缘覆盖着稀疏的植被。越靠近那里，周围的声音就越轻，连风声都变得微弱起来。
“快到了。”唐晓翼指着前方一道隐蔽的石门，“观测站的入口就在那里，需要银翼信物才能打开。”
林夏摸出胸口的银翼吊坠，金属片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她忽然有种预感，打开这扇门后，爷爷失踪的真相，还有唐晓翼隐藏的往事，或许都会慢慢浮出水面。
石门上刻着和吊坠一样的银翼标记，唐晓翼接过吊坠，将它嵌进标记中央的凹槽里。只听“咔哒”一声，厚重的石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里面幽深的通道。
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海水的咸涩。林夏握紧手里的玻璃罐，跟着唐晓翼走进通道，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通道尽头的观测站比想象中更完整，桌子上还摆着生锈的仪器，墙上的黑板写满了复杂的公式，角落里的铁架上放着几个密封的标本瓶，里面泡着奇怪的海洋生物。
“这里就是爷爷的观测站！”林夏的声音带着激动，“你看这个鲸鱼模型，和我家里的一模一样！”
唐晓翼的目光却落在黑板角落的一行小字上，那是用红色粉笔写的：“银翼共鸣装置已启动，等待深海之泪——林深”。他的指尖抚过那行字，忽然轻笑一声：“这老头，果然把装置藏在这里了。”
林夏走到他身边，看到那行字旁边画着个简单的装置图，和之前羊皮纸上的图案能完全重合。“爷爷成功了？他启动了共鸣装置？”
“可能吧。”唐晓翼的目光扫过房间，“但他没能等到月圆之夜。”他走到墙角的铁柜前，用短笛撬开生锈的锁，“羽之冒险队当年帮他运送过零件，我知道他把最重要的核心部件藏在哪里。”
铁柜里放着个金属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个布满齿轮的装置，中央有个凹槽，正好能放下深海之泪。
“只要把深海之泪放进去，再用银翼吊坠启动，月圆之夜就能听到失踪者的声音。”唐晓翼拿起装置，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还有两天就是月圆了。”
林夏看着他手里的装置，突然觉得，这不仅仅是寻找爷爷的希望，或许也是解开唐晓翼心结的钥匙。她轻轻握住胸前的银翼吊坠，轻声说：“不管听到什么，我都准备好了。”
唐晓翼抬头看她，阳光透过通道口的缝隙照在她脸上，让她眼睛里的光显得格外明亮。他忽然笑了，不是嘲讽的笑，而是带着点释然的、真正的笑容：“好，那就让我们看看，这潮汐之眼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观测站外的火山口传来几声海鸟的鸣叫，像是在回应他们的约定。林夏看着唐晓翼的笑脸，忽然觉得，不管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只要身边有他和伙伴们，就一定能找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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