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后山,阴风怒号,血腥气与山洞内散发的、更加浓郁的阴寒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沉重的石门只开了一道缝隙,拓跋瑞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往里挤,口中嘶喊着:“圣使!救我!令牌在此!”
楚墨离与赵霆已然杀到!赵霆战刀如狂风般卷向拓跋瑞的后背,势要将这疯狗斩于洞外!楚墨离则长剑如龙,直指那幽暗的缝隙,帝王威势凛然:“藏头露尾的鼠辈!给朕滚出来!”
“哼!大楚皇帝?好大的威风!” 一个冰冷、沙哑、非男非女的声音从洞内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赵霆刀锋即将触及拓跋瑞的刹那,洞内猛地探出一只枯瘦如柴、指甲漆黑尖长的手!这只手快如闪电,无视了凌厉的刀锋,竟一把抓住了拓跋瑞的后颈,如同拎小鸡般将他猛地拽入洞中!同时,一股凝练如实质的阴寒劲风从门缝中狂涌而出,狠狠撞向赵霆的刀锋!
“铛!” 赵霆如遭重击,连人带刀被震得踉跄后退数步,虎口崩裂!那阴寒之气侵入体内,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气血翻腾!
楚墨离眼神一凝,剑势不变,磅礴的内力灌注剑身,剑气暴涨,硬生生撕裂了那股阴风!剑尖直刺门缝!
“轰隆!”
石门被剑气激荡,猛地向内敞开!洞内的景象,瞬间暴露在火光与月色之下!
饶是楚墨离与赵霆这等尸山血海中闯出的悍将,看清洞内情形时,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什么山洞?分明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地下祭坛!
祭坛呈圆形,以暗红色的、不知名金属浇铸而成,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诡异的狼图腾符文。祭坛中央,矗立着一座狰狞的、仰天咆哮的巨狼石雕,狼眼镶嵌着幽绿色的宝石,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石雕下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池子,池中翻滚着粘稠、暗红的血水,浓烈的血腥味正是来源于此!
而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祭坛四周的石壁上,竟镶嵌着数十具白骨!这些白骨姿态各异,有的跪伏,有的挣扎,空洞的眼窝齐齐望向祭坛中央,仿佛在进行着永恒的献祭!
此刻,拓跋瑞如同死狗般被丢在血池边缘,浑身抽搐,口鼻溢血,眼看是不活了。那只枯瘦的手的主人,正缓缓从祭坛阴影中走出。
他(或她?)全身笼罩在宽大的、绣满金色狼图腾的黑色斗篷里,脸上带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青铜狼首面具,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绿光的眼睛。他手中,正把玩着拓跋瑞拼死送来的那块狼图腾令牌。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寒威压,正是来源于此人——拜月狼教的“圣使”!
“擅闯圣坛者…死!” 圣使的声音冰冷无情,如同宣判。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向楚墨离和赵霆。随着他的动作,祭坛中央那巨狼石雕的幽绿双眼光芒大盛!血池开始剧烈翻腾!
“装神弄鬼!”楚墨离厉喝一声,强压下心中的寒意,帝王龙气勃发,驱散阴寒,“赵霆!破了他的祭坛!”
“诺!”赵霆怒吼一声,不顾伤势,挥刀冲向祭坛边缘,试图破坏那些诡异的符文!
楚墨离则身随剑走,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直刺圣使!剑气所过之处,阴寒之气纷纷退避!
圣使眼中绿芒一闪,不闪不避,枯瘦的手掌竟直接抓向楚墨离的剑锋!掌风带起刺骨的腥风!与此同时,祭坛四周的白骨,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发出“咯咯”的摩擦声!
“陛下小心!”赵霆余光瞥见,惊骇大叫!
凤仪宫。
地牢深处,灯火昏暗。
被特制铁链牢牢锁住的两名狼教俘虏(被渔网麻翻的),如同两滩烂泥般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口中流涎,对任何问话都毫无反应。即使泼上冷水、施以针刺,也如同行尸走肉。
“娘娘,他们…好像被彻底摧毁了神智,只剩下一具躯壳。”影卫首领沉声道,面色凝重。张太医检查后也摇头:“应是体内蛊虫反噬,或中了某种禁制,魂魄已散。”
苏婉茹秀眉紧蹙。这楚凌舟的手段,果然狠辣绝伦!死士无用便成弃子,连一丝情报都不留。她不甘心,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俘虏身上剥下的夜行衣和物品。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名俘虏的里衣领口内侧!那里,用极其细密的针脚,绣着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小标记——并非狼图腾,而是一柄**斜插在骷髅头上的匕首**!这标记极其隐晦,若非她眼力惊人且刻意寻找,根本无法发现!
“这个标记…”苏婉茹心中一动,立刻命人取来从烧焦的那名蛊人死士身上收集的残片。在几片未被完全焚毁的布料内衬上,竟然也找到了同样的骷髅匕首标记!
这不是拜月狼教的标记!这是…青溟阁的标记!楚凌舟的双重身份,在此刻得到了最直接的物证!这些死士,明面上是狼教狂徒,实则核心是效忠青溟阁主的精锐!
“青溟阁…骷髅匕首…”苏婉茹喃喃自语,脑中飞速回忆着宗正府卷宗中关于楚凌舟生母云嫔的只言片语。云嫔来自漠北消亡的“拜月部族”…青溟阁的触角遍及南北…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形:青溟阁,极有可能就是当年拜月部族覆灭后,残余力量转入地下建立的秘密组织!而楚凌舟,作为云嫔之子,既是拜月圣子,也是青溟阁主!
就在这时,一名影卫匆匆进来,呈上一物:“娘娘!清理密道入口倾倒的混合物时,在石阶下发现此物,被迷药包裹着,未被腐蚀。”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油布严密包裹的东西。苏婉茹接过,小心打开。里面是一个半个巴掌大小、做工极其精巧的赤金镶玉长命锁!锁的正面,浮雕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狼,背面,则刻着两个古朴的小字:“凌舟”!
长命锁!楚凌舟的长命锁!这绝非无意掉落!这是挑衅?还是…故意留下的线索?
苏婉茹拿起长命锁,入手温润,显然被主人长期佩戴。她仔细端详着小狼的雕刻,那狼的神态…竟与密道中的邪异狼图腾有几分神似,却又带着一丝孩童玩物的稚气。翻到背面,“凌舟”二字笔触稚嫩,应是幼时所刻。
突然,她的指尖在锁的边缘处,摸到一道极其细微的、人为划刻的痕迹。她凑近烛光,仔细分辨——那是一个被反复刻划、几乎模糊的“窃”字!旁边还有几个更浅、几乎无法辨认的划痕,像是“位”、“我”…
一个惊人的、带着悲凉色彩的真相,如同惊雷般劈入苏婉茹的脑海!
楚凌舟!他幼年离宫,并非简单的“养病”,而是被放逐!他刻下这个“窃”字,是认为自己皇子的身份、甚至未来的皇位,被“窃取”了!被他的皇兄——先帝!被现在的皇帝——楚墨离!他所有的疯狂、所有的阴谋,其根源,竟是源于幼年被剥夺身份、流落异族、最终被邪教扭曲的滔天恨意!
这枚长命锁,是他故意留下,向“窃位者”的后人——苏婉茹,发出的控诉与宣战!
“原来如此…”苏婉茹握着这枚冰冷的金锁,心中五味杂陈。楚凌舟是可恨的魔鬼,却也是一个被命运残酷捉弄的可怜虫。这份扭曲的恨意,滋养了拜月狼教和青溟阁,也让他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但这份理解,丝毫不会减轻他的罪孽!
“娘娘!寒山寺急报!”又一名影卫冲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与惊恐,“陛下与赵侯爷攻入邪教祭坛!那圣使…那圣使启动了邪阵!血池翻涌,白骨复生!山洞…山洞快要塌了!”
苏婉茹猛地站起,脸色瞬间煞白!所有关于楚凌舟身世的震撼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冲散!楚墨离有危险!
寒山寺祭坛。
战斗已进入白热化,更确切地说,是进入了非人的领域!
圣使枯瘦的手掌与楚墨离的剑锋硬撼在一起,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巨大的反震力让两人同时后退!圣使的斗篷被剑气撕裂一角,露出下面干瘪如同树皮的肌肤。楚墨离则气血翻腾,手臂伤口剧痛,心中骇然:这怪物的身体,竟坚硬如铁!
另一边,赵霆的战刀狠狠劈在祭坛边缘的符文上!“铛!”火星四溅,那暗红金属竟只留下一道白痕!而祭坛中央的血池,在圣使的操控下,如同沸腾般翻涌起数丈高的血浪!血浪中,无数扭曲的、由粘稠血浆组成的“手臂”伸出,抓向赵霆!同时,祭坛四周石壁上的白骨,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竟真的“活”了过来,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摇摇晃晃地站起,空洞的眼窝锁定了闯入者!
“妖孽!”赵霆怒吼,战刀狂舞,斩断数条血臂,又将一具扑来的白骨劈得粉碎!但更多的血臂和白骨涌来!更可怕的是,那血池中翻腾的血气,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迷幻效果,让他头晕目眩,动作越来越慢!
“赵霆!”楚墨离见状,不顾圣使追击,反身一剑劈向血池,试图斩断源头!凌厉的剑气没入血池,却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更大的浪花!反而有几道血箭如同毒蛇般从血池中射出,直袭楚墨离!
楚墨离挥剑格挡,血箭被震散,但散逸的血雾沾染到皮肤,竟发出“嗤嗤”的轻响,带来灼烧般的剧痛和一阵强烈的眩晕!
圣使发出桀桀怪笑,如同夜枭啼鸣:“没用的!狼神血祭,万灵归巢!你们的血肉魂魄,将成为圣蛊最好的养料!” 他枯瘦的手指连连挥动,祭坛上的符文次第亮起幽绿的光芒,整个山洞开始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山洞真的要塌了!而圣使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杀人,更是要完成某种邪恶的仪式!血池中央,在翻滚的血浪之下,隐隐可见一个**巨大的、由白骨和黑色金属构成的棺椁正在缓缓升起!棺椁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色苔藓!
“陛下!快走!”赵霆浑身浴血,奋力斩杀着源源不断的白骨,嘶声吼道,“这怪物想拉我们陪葬,完成他的邪祭!”
楚墨离看着那缓缓升起的白骨棺椁,又看了看陷入苦战的赵霆和摇摇欲坠的山洞,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他不能退!一旦让这邪祭完成,天知道会孕育出什么怪物!他必须毁掉那棺椁!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驱散了眩晕,帝王龙气催发到极致,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他不再理会圣使和袭来的血臂白骨,将所有力量灌注于长剑,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金色雷霆,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死气势,朝着血池中央那刚刚露出棺盖的白骨棺椁,狠狠刺去!
“给朕——破!”
圣使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厉啸,枯瘦的身躯爆发出恐怖的速度,直扑楚墨离后背!幽绿的爪风撕裂空气!
赵霆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向圣使,试图阻拦:“休伤陛下!”
轰隆隆——!
巨大的落石开始从洞顶砸下!整个寒山寺后山,在血光、绿芒、金光与崩塌的烟尘中,陷入了最后的疯狂与毁灭!白骨棺椁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决死的一剑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