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星站在公寓楼的电梯里，盯着不锈钢内壁上自己的倒影。右眼下的疤痕比往常更加显眼，泛着不自然的淡红色。电梯下行的三十秒里，他三次看到倒影中的自己突然咧嘴微笑——而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动过嘴角。
"见鬼。"程星低声咒骂，移开视线。自从从医院诡境回来，这样的幻觉越来越多。
走出公寓楼，午后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街道上行人如常，车流喧嚣。但程星注意到几个异常细节：十字路口处，五个行人同时停下脚步，头以相同的角度向右倾斜；咖啡店橱窗的倒影中，一个穿黑衣的男人站在他身后，而实际上他背后空无一人；天空中飞过的鸟群突然组成树状图案，又瞬间散开。
这些异象转瞬即逝，普通人大约根本不会注意。但程星的预知能力让他对这些异常格外敏感。他能感觉到，现实世界像一张绷紧的薄膜，而诡境正从下面向上顶起，随时可能捅破。
手机震动，苏雨晴发来定位信息。老城区咖啡馆，十五分钟步行路程。
程星戴上墨镜，手插在口袋里，指腹摩挲着那颗诡珠。冰凉坚硬的触感提醒他医院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路上，他尝试主动触发预知能力——集中注意力，想象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接着，毫无预兆地，画面如洪水般涌入脑海：
咖啡馆的玻璃窗突然爆裂，碎片如雨般射向他的脸；
苏雨晴的白色卫衣上盛开一朵血花；
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林玥？）被拖入墙壁上的阴影中；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照着一张狰狞的笑脸...
剧痛如电钻般刺入程星的太阳穴，他踉跄一步，扶住路灯杆才没摔倒。鼻腔涌出温热的液体，他用手背一抹——是血。
"妈的。"程星喘息着，从药瓶里倒出两片苏雨晴给的止痛药干咽下去。药效来得很快，疼痛转为隐约的钝感。这次尝试证实了两件事：一是他可以主动触发预知，但代价很大；二是今天的聚会恐怕不会太平。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咖啡馆出现在眼前。这是一栋改建的老式洋房，爬满常春藤的外墙，彩色玻璃窗在阳光下投射出斑斓的光影。店名"黑猫"用复古字体写在木质招牌上，招牌右下角有一个不起眼的树状符号。
程星停下脚步，盯着那个符号。和医院档案里的一模一样。
他推门而入，风铃清脆作响。咖啡馆内光线昏暗，装修复古，几张桌子零星坐着客人。程星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苏雨晴——她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越发苍白，正低头搅拌一杯咖啡。
另外两人还没到。程星走过去，拉开她对面的椅子。
"你看起来像被车碾过。"苏雨晴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过程星的脸，"用能力了？"
程星点头，招手向服务员要了杯黑咖啡："看到一些片段。今天不会太平。"
"从来就没太平过。"苏雨晴推过来一个小药盒，"新配方，副作用小一些。"
程星打开盒子，里面是六粒淡蓝色胶囊："你做的？"
"医学院的实验室偷了点材料。"苏雨晴嘴角微翘，"别担心，我付了钱——用张主任保险柜里的。"
两人短暂地交换了离开医院诡境后的经历。苏雨晴说她回去过那家医院，现实中它已经废弃五年了，档案记录显示张明华确实曾在那里工作，但在一次医疗事故后失踪。
"有趣的是，"苏雨晴压低声音，"我在医学院的数据库里查到，我导师曾经和张明华合作过一个项目，关于'生物电信号在器官移植中的应用'。项目终止后，所有资料都被封存了。"
程星正想追问，咖啡馆的门再次打开。林玥走了进来，校服外套下是一件黑色T恤，背着双肩包，看起来就是个普通高中生——如果不是她脚下影子在不自然地扭动的话。
女孩环顾四周，看到他们时明显松了口气，快步走过来。
"陈铭还没到？"她轻声问，选了背靠墙的位置坐下，眼睛不断扫视着周围。
服务员过来，林玥要了杯热巧克力，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迅速画了几笔，推到桌子中央。
程星低头看去——是一幅速写，画的是咖啡馆的平面图，几个角落标着红叉。
"这些位置，"林玥声音几不可闻，"影子不对劲。"
苏雨晴皱眉："什么意思？"
"正常影子应该随光源角度变化，但这些地方的影子..."林玥咬了咬下唇，"有自己的想法。"
程星不动声色地观察那几个角落：一个坐着看报纸的老人，一对情侣，一个独自喝咖啡的西装男。表面上没有任何异常。
"你能力增强了？"程星问。
林玥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桌面："医院回来后，我能感觉到更多...影子里的东西。有时候它们会说话。"
正当苏雨晴想追问时，咖啡馆的门被猛地推开，陈铭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脸色惨白，格子衬衫被汗水浸透，怀里紧抱着笔记本电脑。
"他们知道了！"他一屁股坐在空椅子上，声音发抖，"他们找到我了！"
程星立刻警觉起来："谁？"
陈铭灌了一大口苏雨晴的咖啡，才稍微镇定："不知道。今早我发现有人黑进了我的网络，追踪我的IP。我反向追踪回去，发现对方用的是..."他打开电脑，调出一段代码，"这个加密协议不属于任何已知组织。"
代码滚动间，程星注意到几个重复出现的字符组合——"GUIJING"。
"诡境。"林玥突然说，"他们在监视我们。"
"不止。"陈铭调出一个监控画面，显示的是城市地图，几十个红点分布各处，"这些是过去24小时内出现异常能量波动的地点。看这个分布模式——"
苏雨晴倒吸一口气："树状结构。"
程星右眼下的疤痕突然剧烈疼痛起来。他猛地抬头，看向咖啡馆的彩色玻璃窗——在那一瞬间，所有玻璃上的图案都变成了扭曲的树形，枝丫如血管般搏动。
"我们得离开这里。"程星压低声音，"现在。"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着他们的饮品走来。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笑容甜美。但当她把林玥的热巧克力放在桌上时，程星看到了她手腕内侧的标记——一个发红的树状疤痕，和他们手表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您的饮品。"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机械化，"请慢用。"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程星注意到女孩的瞳孔不正常地扩大，几乎覆盖了整个虹膜。
"谢谢。"苏雨晴微笑着说，同时悄悄将一枚手术刀滑到掌心。
服务员转身离开。程星立刻掏出几张钞票压在杯子下，示意大家准备撤离。
"等等。"陈铭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看外面。"
透过窗户，可以清楚看到街对面是一栋写字楼。七层的一整排窗户前，站着十几个西装革履的白领。诡异的是，他们全部面朝外，以完全同步的频率缓慢点头，就像被同一个意识操控着。
"那是什么鬼..."林玥的声音发抖。
更可怕的是，随着他们的"点头"，写字楼的玻璃窗上逐渐浮现出树状图案，和咖啡馆玻璃上的一模一样。
程星的手表突然震动，显示出一条新消息：
【警告：现实渗透加剧】
【建议立即撤离至安全区域】
【安全路线计算中...】
陈铭的电脑屏幕也开始自动刷新，一串串代码滚动，最终生成一幅街区地图，一条红线蜿蜒指向城市东郊。
"跟着这条路线走。"陈铭合上电脑，"我的程序检测到那里的渗透率最低。"
四人起身快步走向出口。经过那个看报纸的老人时，程星无意中瞥见他手中的报纸——头版照片上是王浩的葬礼，标题写着《特种兵离奇死亡案仍未侦破》。更诡异的是，照片里所有出席葬礼的人，脸上都打着马赛克，除了站在最前排的程星自己。
老人抬头，对程星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他们等着你呢，当兵的小子。"
程星一把抓住苏雨晴和林玥的手腕，几乎是拖着她们冲出咖啡馆。陈铭紧随其后，边跑边往电脑上插了一个U盘。
"这是什么？"苏雨晴喘息着问。
"干扰器，能暂时屏蔽追踪。"陈铭敲下回车键，"希望有用。"
四人按照地图指引拐入一条小巷。程星带头，苏雨晴断后，林玥和陈铭在中间。巷子越来越窄，两侧墙壁上的涂鸦逐渐变得怪异——先是普通的字母和图案，然后开始出现扭曲的人形，最后全是那种树状符号，有些还用红色颜料绘制，像鲜血一样往下流淌。
"这不对劲。"林玥突然停下，"影子在警告我..."
话音未落，前方巷口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那里，背光看不清面容，但轮廓异常熟悉。
程星的心脏几乎停跳——那身形，那站姿，分明是已经死去的王浩。
"好久不见，队长。"来人开口，声音却和王浩完全不同，像是几十个人同时说话的重叠，"你们跑什么？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程星的预知能力不受控制地爆发，一连串画面如闪电般劈入脑海：
王浩的脸融化，露出下面机械结构；
林玥的影子反叛，缠住她的脖子；
苏雨晴的手术刀插在陈铭的胸口；
整条巷子的墙壁渗出鲜血...
剧痛让程星跪倒在地，鲜血从鼻子和耳朵里涌出。他挣扎着掏出诡珠，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做出了决定——是时候强化能力了，无论代价多大。
当他的手指紧握诡珠，用力到几乎要捏碎它时，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如高压电流般贯穿全身。世界在眼前分崩离析，程星坠入了更深、更黑暗的预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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