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te-17的外围警戒线比预想的更近。程星趴在雪脊上，望远镜扫过前方五百米处的铁丝网和旋转摄像头。标记在右眼下灼烧，让他的视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三天跋涉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这个隐藏在冰原下的秘密基地。
"两个巡逻兵，携带雪女弹发射器。"苏雨晴低声说，她的医疗镜片具有热成像功能，"右侧哨塔里有热源，可能是狙击手。"
林玥蹲在两人中间，呼吸平稳得不正常。自从看到那个标记着"G-7"的空培养舱影像后，她就像变了个人，时而呆滞如木偶，时而清醒得可怕。现在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绿光，像夜行动物。
李响和小雨留在后方营地照顾吴伯和陈铭。老船长坚持要跟来，但程星不能冒险让更多人涉险——尤其是看到那些影像后。
"标记又发作了？"苏雨晴注意到程星在揉右眼。
程星点头："越靠近基地越强烈。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它。"
他再次举起望远镜。Site-17地表部分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科考站：几栋预制舱房，一个雷达天线，一个被积雪半掩的车库入口。但在标记的视野中，冰层下延伸出庞大的建筑群轮廓，像倒置的冰山。最深处有个东西在发光——那块黑色石板。
"巡逻间隔两分三十秒。"程星放下望远镜，"摄像头每四十秒扫一次。我们可以在下次巡逻后突破铁丝网，从车库进入。"
苏雨晴检查装备：两把手术刀，三支肾上腺素，还有陈铭改装过的电磁脉冲手雷。"准备好了。"
林玥突然抓住程星的手臂："下面有东西。它们在睡觉...但很快会醒。"
"什么东西？"程星警觉地问。
"实验体。"林玥的声音带着回声，"失败的...和成功的。"
程星还想追问，但巡逻兵已经绕回视野。三人借机快速移动到铁丝网前。程星用绝缘剪开一个口子，刚好够人爬过。冰层在身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每次呼吸都在面罩上结霜。
车库门锁是老式的数字键盘。苏雨晴掏出一个小装置接在电路上，屏幕闪烁几下后显示"ACCESS GRANTED"。门缓缓滑开，露出向下的斜坡。
里面的温度比外面高得多，几乎让人出汗。灯光忽明忽暗，像是电力系统不稳定。墙壁上布满了某种黑色脉络，像血管又像电路，在有规律地脉动。
"这不是人类建造的..."苏雨晴轻触那些脉络，立刻缩回手，"它们在吸收热量。"
程星的标记突然刺痛，预知画面闪现——一个形如蜘蛛但由影子组成的生物正从天花板爬向他们。
"上面！"他猛地推开两人。
一团黑影从通风管扑下，落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那东西没有固定形态，像流动的沥青，但能清晰辨认出八条肢体和一张布满锯齿状"牙齿"的嘴。
"影织者。"林玥出奇地冷静，"它能融入任何阴影。"
怪物发出高频嘶叫，声音让程星的耳膜刺痛。它的一部分身体突然液化，流入地面阴影中，下一秒就从墙角的黑暗处重新凝聚。
程星拔枪射击，但子弹穿过黑影毫无效果。苏雨晴的手术刀同样徒劳。
"光！它怕强光！"林玥突然喊道。
程星想起背包里的信号弹，立刻掏出发射。刺目的红光充满车库，影织者发出痛苦的尖叫，身体像被蒸发般缩小了一半。它仓皇逃入通风管道，留下一滩粘稠的黑液。
"第一种实验体。"苏雨晴喘着气说，"还有七种？"
程星点头，标记的灼热感更强烈了。他领着两人向基地深处前进，走廊像迷宫般错综复杂，有些区域被冰封，有些则覆盖着肉膜状组织。墙上的标识已经模糊，但箭头指向"核心区"的方向。
转过一个拐角，前方突然开阔起来——这是个圆形大厅，中央是个巨大的竖井，深不见底。井壁上安装着螺旋楼梯，而井口悬浮着几块平台，由半透明的能量桥连接。
"实验室在下面。"林玥指向竖井，"我能感觉到它...石板..."
程星刚要踏上楼梯，标记突然警告。他拉住苏雨晴："等等，楼梯有问题。"
仔细看去，金属台阶上覆盖着一层几乎不可见的白霜。当程星扔下一块碎冰时，冰粒在接触台阶的瞬间被无数细小的白虫包裹，几秒内就被吞噬殆尽。
"雪骸。"林玥说，"由数百万冰虫组成的集群生物。它们能瞬间冻结并消化任何有机质。"
"怎么过去？"苏雨晴皱眉。
林玥指向天花板上的消防喷头："高温。"
程星找到墙上的火警按钮，用力按下。警报声中，喷头洒下沸水，楼梯上的白虫群发出吱吱尖叫，迅速退散到阴影处。
三人快速下行，竖井似乎没有尽头。每隔几层就有一个平台通向不同区域，但程星坚持向最深处前进。温度逐渐升高，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腐肉的混合气味。
到达B-12层时，林玥突然僵住："这是...我的房间..."
平台通向一条短走廊，尽头是扇生物识别门。林玥不自觉地走向前，将手掌按在扫描器上。门滑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一个标准的儿童卧室：粉色床单，毛绒玩具，墙上贴着星空贴纸。但所有东西都覆盖着一层透明薄膜，像被按了暂停键。床头柜上的相框里是一张林玥与周教授的合影，日期显示是两年前。
"我...我记得这里..."林玥的声音颤抖，"周妈妈教我认字...给我讲故事..."
苏雨晴检查着书架上的笔记本："这些都是实验日志。'G系列载体培育记录'...天啊。"
程星翻阅日志，胃部逐渐发冷。记录显示，林玥是从数千个胚胎中筛选出的"完美适配体"，从小在基地长大，接受各种基因改造和意识训练，目的是成为"圣树"降临的容器。而她的影子操控能力，是早期实验中意外获得的"副产物"。
"第七代原生载体。"苏雨晴轻声读着，"与前六代不同，G-7表现出自主意识萌芽，建议加强控制。"
林玥跪在地上，抱着头啜泣："那些梦...都是真的...我不是人类..."
程星蹲下抱住她："你是林玥，是我们的队友。无论他们对你做了什么，都不能改变这点。"
正说着，走廊突然传来液体流动的声音。程星警觉地举枪，看到一团半透明的胶状物质从门缝渗入，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人高的水母状生物。它没有眼睛，但身体表面浮现出无数张微型人脸，都在无声尖叫。
"蚀忆者。"林玥擦干眼泪，"它能吸收记忆并在体内重现...小心别被碰到！"
怪物突然喷出一股雾气，程星及时闭气翻滚避开，但几滴液体还是溅到手臂上。瞬间，陌生记忆如洪水般涌入——
一个小女孩在培养舱中哭泣；
周教授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黑色石板前，女孩的影子自动扭曲成树状...
"程星！"苏雨晴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蚀忆者已经膨胀到几乎填满房间，那些微型人脸现在清晰可辨——全是曾经被它吞噬的研究人员。
林玥突然站起来，影子如利刃般刺入蚀忆者体内。怪物剧烈抽搐，体内的人脸一个接一个消失。当最后一张脸消失时，它像漏气的气球般塌陷，化为一滩无害的液体。
"我吸收了它的记忆。"林玥转身，眼中绿光更盛，"我知道怎么去核心区了。"
三人继续下行，穿过B-15层的培养区时，程星看到了影像中的那些培养舱——数十个透明圆柱体排列成同心圆，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个与林玥相似的少女。她们胸口连着管线，额头上有不同颜色的标记。
"我的姐妹们..."林玥轻触一个培养舱，里面的克隆体突然睁开眼睛，与她四目相对。
苏雨晴检查控制台："大部分处于休眠状态，但有五个培养舱已经空了...G-1到G-5。"
"极光组织抓走的？"程星问。
林玥摇头："自己逃走的。日志上说前五代载体有严重缺陷...攻击性强，无法控制。"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金属撕裂声，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程星示意大家隐蔽，只见一个三米高的怪物走过交叉口——它像是由不同生物拼凑而成，左臂是昆虫般的镰刀，右臂是粗壮的兽爪，背部伸出六根导管，末端连着锋利的骨刺。
"缝合怪。"林玥小声说，"用失败实验体拼装的守卫。弱点在胸口那个红色核心。"
怪物似乎听到了什么，转向他们的方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通风管里突然跳下一个小巧的身影——是只像雪貂但长着四只耳朵的生物。它发出悦耳的鸣叫，缝合怪立刻被吸引，追着它跑远了。
"幻音兽。"林玥松了口气，"不是实验体，是基地的野生生物。靠模仿猎物的声音觅食。"
三人趁机溜向核心区。随着深入，墙壁上的生物组织越来越密集，有些区域已经完全变成了活体腔室，肉膜随着呼吸节奏起伏。温度升高到几乎令人不适，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甜腻气味。
"前面就是..."林玥突然停下，"有什么东西醒了。"
程星也感觉到了——标记像烧红的铁一样灼痛，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绿色光点。预知能力自动触发，但这次看到的不是未来，而是另一个维度的景象：
Site-17的结构完全由光脉组成，像一棵倒置的树扎根冰层；每个实验室都是树上的一个节点，连接着中央的黑色石板；而石板下方，冰封着一个巨大的、枝干状的生物，正缓缓苏醒...
"程星！"苏雨晴摇晃他，"你又进入预知了？"
程星艰难地聚焦："石板下面有东西...比圣树更古老..."
林玥突然捂住额头，她的标记也开始发光："它在叫我...真正的守护者..."
核心区的门就在眼前，但程星知道不能贸然进入。他检查装备，只剩一枚电磁脉冲手雷和半匣子弹。苏雨晴的手术刀也只剩一把，林玥则看起来随时可能崩溃。
"我们需要计划。"程星说，"苏雨晴，你去找控制室，看能不能关闭安保系统。林玥和我去核心区。有任何异常立刻联系。"
苏雨晴想反对，但理智占了上风。她快速拥抱了两人，然后向侧面的技术区跑去。
程星和林玥来到核心区大门前。识别系统已经损坏，门缝中渗出绿色光芒。林玥用影子撬开液压锁，两人踏入了一个噩梦般的空间——
中央悬浮着那块黑色石板，比影像中更大，足有三米高。表面刻着的树状符号明亮如熔岩，不断变换形态。石板下方是个圆形池子，里面不是水，而是与教堂血池相似的红色液体，但更加粘稠，像活物般蠕动。
池子周围的冰层中，确实封着那个预知中的生物——粗壮的枝干状肢体，表面覆盖着晶体般的鳞片。最粗的一根"枝条"顶端分裂成五根细长触须，像手掌般朝向石板。
"这是...什么？"程星的声音嘶哑。
林玥像梦游般走向池子："最初的守护者。它从星空坠落，被人类发现...困在这里..."
程星的标记突然剧烈反应，右眼视野完全被绿光充斥。他看到石板上浮现出新的符号，组合成一个熟悉的形状——观察者7号的标志。
"警告：未经授权个体接近核心。"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G-7，你已违反协议。立即回归指定位置。"
林玥痛苦地抱住头："不...我不想回去...不想再被关在黑暗里..."
程星举枪四顾，但声音似乎来自石板本身。更糟的是，池中的红色液体开始沸腾，有什么东西正在浮出水面。
首先出现的是一双手，接着是头、肩膀...一个与林玥一模一样的女孩从血池中站起，但她的皮肤完全由红线虫组成，眼睛是两个黑洞。
"G-5。"林玥后退一步，"第一代逃走的载体..."
怪物完全浮出池面，红线虫组成的身体不断变换形态。它没有说话，但程星脑中直接响起声音：
【叛徒。懦夫。你抛弃了我们，现在又要来偷走我们的力量。】
更多的身影从池中浮现——G-4有着冰晶般的皮肤，每次呼吸都喷出寒气；G-3身体半透明，内脏可见；G-2全身覆盖着金属鳞片；G-1则像个粗糙的人形雕像，由某种黑色岩石构成。
五具失败载体将程星和林玥逼到墙边。程星开枪射击，但子弹对它们毫无效果。林玥的影子护在两人周围，但明显不敌五个变异体的联合攻击。
"苏雨晴！我们需要支援！"程星对着通讯器大喊，只听到静电噪音。
G-5的红线虫突然暴长，缠住程星的脖子将他提起。窒息中，他看到林玥被G-4冻住双腿，G-3正将半透明的手插入她的胸口...
就在这生死关头，整个基地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崩裂，冰锥如雨落下。池中的红色液体疯狂沸腾，黑色石板上的符号亮度倍增。
冰层下的那个古老生物...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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