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洲边缘，威德尔海。
破冰船"北极星"号艰难地穿行在浮冰间，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程星站在舰桥，呼出的白气在舷窗上凝结成霜。右眼下的标记从三天前就开始隐隐作痛，越靠近南极，灼烧感就越强烈。
"再有六小时就能看到毛德皇后地了。"老船长李响灌了一口伏特加，酒气混着他浓重的俄式英语喷出来，"但别高兴太早，小子。最近冰面上多了不少怪东西。"
程星调整望远镜。在苍白的天光下，远处的冰原看似平静，但某些区域确实有异常——规则的几何形状凹陷，像是巨大机械留下的足迹；冰层下偶尔闪过的绿光；还有那些站在浮冰上的"人形"，当船靠近时就消失不见。
"极光的人。"李响啐了一口，"疯子组织，专门在南极抓'非人存在'。过去半年越来越猖狂。"
苏雨晴走过来，递给程星一杯热咖啡。她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自从在船上偶然发现自己的血液异常后，她就没怎么睡过。
"陈铭解码了更多资料。"她低声说，"Site-17不是普通科考站，而是个大型生物实验室。上世纪八十年代建成，名义上研究极地微生物，实际上..."
她递过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一份解密文件，标题为"跨维度生物接触协议"，落款处赫然是周教授的签名。文件内容大部分被涂黑，仅可见的几段提到"石板样本""意识传输"和"载体培育"。
"林玥怎么样？"程星问。
"还是老样子。"苏雨晴忧心忡忡地看向船舱方向，"白天发呆，晚上画那些树状图。今早我发现她额头有点发烫，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拉起袖子。在她手腕内侧，有一个淡淡的树状红斑，和程星脸上的标记相似，但小得多。
"什么时候出现的？"程星抓住她的手。
"昨晚。我以为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但..."苏雨晴苦笑，"南极哪来的虫子？"
李响突然猛打方向盘，船体剧烈倾斜。程星差点摔倒，只见老船长指着雷达屏幕咒骂："妈的！埋伏！"
雷达显示前方冰面上有五个热源呈扇形包围而来。程星抓起望远镜，看到雪地摩托队正飞速接近，骑手们穿着纯白制服，胸前有个蓝色的极光图案。
"极光组织！全员戒备！"李响对着对讲机大吼，同时调转船头试图逃离。
但为时已晚。一枚火箭弹呼啸着击中船侧，爆炸声震耳欲聋。船体倾斜到危险角度，集装箱纷纷滑落，砸进海里。
"弃船！弃船！"李响按下警报按钮，刺耳的警铃响彻全船。
程星拉着苏雨晴冲向舱室，途中与惊慌的小雨撞个满怀。实习生女孩怀里抱着林玥的画作，吓得语无伦次："他们...他们说要把我们全抓起来...说我们是'污染源'..."
甲板上已经乱成一团。陈铭和吴伯在独眼男人的帮助下穿上救生衣，而林玥站在栏杆边，反常地清醒，直勾勾盯着逼近的摩托队。
"林玥！回来！"程星大喊。
女孩转过头，眼睛完全变成了绿色："他们来了。真正的守护者。"
第一波骑手已经登船。他们动作矫健得不像人类，手中的武器不是普通枪支，而是某种发射蓝色脉冲的设备。一个反抗军成员刚举起枪就被脉冲击中，瞬间僵直倒地，皮肤上结满冰霜。
"雪女弹。"李响咬牙切齿，"极光的招牌武器，能冻住神经传导。"
程星护着苏雨晴和小雨后退，同时观察敌人的弱点。这些"极光"成员戴着特殊护目镜，可能是为了抵御武器反光；他们的制服看似普通，但在程星的标记视野中，散发着淡淡的蓝光——某种能量防护？
领队的人最后一个登船。他比其他人都高大，左半边脸覆盖着机械纹路，右臂则是明显的义肢。当他开口时，声音带着机械合成质感：
"程星先生，久仰大名。我是科尔，极光组织南极分部部长。请你们放下武器，我们只想要那个女孩。"他指向林玥。
"休想！"独眼男人举枪射击。
科尔甚至没有躲闪。子弹在距离他半米处突然停滞，悬在空中。他的机械右臂发出嗡鸣，一道电弧闪过，独眼男人惨叫倒地，全身抽搐。
"最后一次机会。"科尔向前走，每一步都在甲板上留下带着电火花的脚印，"交出女孩，其他人可以活命。"
程星的标记突然剧烈疼痛，预知画面闪现——科尔的手臂能释放范围麻痹电流；苏雨晴会被一个叫凌霜的女狙击手盯上；船舱底部有个叫马可的补给员正在向外界发送他们的坐标...
"我们被出卖了。"程星低声对苏雨晴说，"船上有内鬼。"
苏雨晴微不可察地点头："怎么办？"
程星快速评估局势：正面冲突毫无胜算，但投降等于送死。预知画面显示科尔最在意的是林玥，这或许能制造机会。
"我数到三，你带其他人去救生艇。"程星悄声道，"我引开他们。"
苏雨晴刚要反对，科尔已经不耐烦地挥手："拿下他们！注意别伤到女孩！"
极光成员一拥而上。程星猛地推开苏雨晴，自己则冲向相反方向的林玥。如预知的那样，科尔果然调转方向追他，机械臂蓄能发出刺眼的蓝光。
"林玥，跑！"程星抓住女孩的手，拖着她跳上最近的救生艇滑道。
身后传来电弧的嗡鸣，但预知能力让程星提前半秒侧身闪避。麻痹电流擦肩而过，击中一个极光成员，那人立刻倒地抽搐。
"该死的预知者！"科尔怒吼，"凌霜！"
高处传来一声几乎听不见的枪响。程星感到肩膀一凉，接着剧痛传来——子弹穿透了他的右肩，伤口周围迅速结霜，麻木感向全身蔓延。
"雪女弹..."程星跪倒在地，视野开始模糊。他看到远处桅杆上蹲着一个纤细身影，狙击枪口冒着白烟。
林玥突然站到程星前面，双手张开。她的影子如活物般蔓延，在甲板上形成一道黑色屏障。第二发子弹击中影子，竟然被"吞噬"了。
"有趣。"科尔停下脚步，"原生型影控能力。比实验室那些复制品强多了。"
程星强忍麻木感站起来，发现苏雨晴和其他人已经成功放下两艘救生艇。但极光的人正在向那边集结，时间不多了。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程星拖延时间，"林玥只是个孩子！"
科尔冷笑："孩子？她是第七代原生载体，Site-17最重要的实验成果之一。"他的机械臂变形，露出一个注射器，"乖乖交出来，否则我只好带尸体回去了。"
程星正想反驳，船体突然剧烈震动。一个巨大的阴影从水下掠过，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某种庞然大物正在攻击破冰船！
"利维坦！"一个极光成员惊恐地喊道，"他们惊动了利维坦！"
海面炸开，一个形似鲸鱼但长满骨刺的生物跃出水面，又重重砸下。巨浪掀翻了附近的摩托艇，极光成员纷纷落水。科尔不得不抓住栏杆保持平衡，给了程星宝贵的机会。
"现在！"程星拉着林玥跳向最近的救生艇。
下落的过程中，他看到一个极光成员——不是攻击者，而是那个叫马可的补给员——正鬼鬼祟祟地溜向船舱。更奇怪的是，当马可路过一盏故障的灯时，程星清楚地看到他后颈处有个发光的树状芯片。
"管理局的间谍..."程星恍然大悟。难怪他们的行踪总是暴露。
救生艇重重落水，李响已经发动引擎。苏雨晴把程星拉上艇，小雨则照顾着昏迷的吴伯和陈铭。独眼男人没能赶上，他被三个极光成员按在甲板上，血流满面。
"走！快走！"老船长怒吼着加速。
救生艇在浮冰间穿行，身后是逐渐倾斜的"北极星"号和疯狂射击的极光成员。但奇怪的是，那头被称为"利维坦"的怪物没有再出现，仿佛它的攻击只是为了制造混乱。
两小时后，当他们确定甩掉追兵时，程星才有机会检查伤势。雪女弹造成的伤口周围依然麻木，但至少不再扩散。苏雨晴用手术刀小心剔除冻伤组织，疼得程星冷汗直流。
"那个科尔..."她边包扎边问，"他说林玥是实验成果？"
程星点头："还说她是'原生型'，暗示还有复制品。"
小雨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一叠纸："我...我偷偷拍了些东西。那个补给员马可，他昨晚在货舱鬼鬼祟祟的..."
照片上是马可正在操作一个微型设备，屏幕上显示着树状符号和一行代码：G-7运输中，预计72小时后抵达Site-17。
"他一直在报告我们的位置。"程星握紧拳头，"但为什么？如果他是管理局的人，为什么不直接抓我们？"
"也许他们在观察。"苏雨晴推测，"就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林玥突然开口，声音不像她自己："冰下有东西。它在等我们。"
所有人都看向她。女孩的眼睛又变成了全黑，手指在膝盖上画着熟悉的树状图。
"什么在等我们？"程星轻声问。
"第一个守护者。真正的守护者。"林玥的声音带着回声，"它很饿..."
李响调整航向，指向远处一片被雾气笼罩的海岸："毛德皇后地。Site-17在内陆八十公里处。如果极光的人没撒谎，我们得徒步穿越冰川。"
程星看向那个方向，标记突然刺痛。在预知视野中，冰原上空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树状虚影，比他在城市里看到的还要庞大数倍。而树根处，隐约可见一个基地的轮廓——Site-17。
更可怕的是，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基地入口：小七，或者说观察者7号。她不再是孩童模样，而是等比例放大的成年体，怀里抱着的不再是泰德熊，而是一个发光的立方体。
"协议即将完成。"预知画面中的小七说，"样本G-7已抵达临界点。"
程星猛地回神，发现所有人都盯着他。他的右眼流下一行血泪，标记已经扩散到右太阳穴，在皮肤下脉动着绿光。
"我们没多少时间了。"他擦掉血渍，"极光的人只是小麻烦，真正的危险在Site-17等着。"
苏雨晴默默握住他的手，两人都感觉到对方皮肤下不自然的温度。程星能从她的眼神看出，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自从那个金属片融入体内后，他的血液在显微镜下也开始呈现类似红线虫的微观结构。
夜幕降临前，他们终于抵达海岸。李响找了个隐蔽的小海湾藏好救生艇，然后分发装备：极地服、冰镐、便携氧气瓶和高热量口粮。
"从这里到Site-17要三天。"老船长指着地图，"中间有两个极光检查站，得绕过去。"
程星注意到地图边缘有个手写标记："这个'B-12'是什么？"
"老科考站，废弃二十年了。"李响灌了口伏特加，"但地下部分还能用，有补给和雪地车。如果运气好..."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电子音打断。小雨背包里的设备自动启动，投影出一段模糊画面：马可被绑在椅子上，科尔正在审问他。补给员后颈的芯片被硬生生挖出，血流如注。
"我...我只是按照程序行事！"马可哭喊着，"协议必须完成！"
科尔冷笑："你们这些管理局的走狗。"他将芯片插入一个设备，屏幕显示解码进度，"让我们看看你的主子到底在计划什么..."
画面突然切换，显示出Site-17的实时图像——冰层下的基地正在发光，就像被激活的电路板。而基地中央，一块巨大的黑色石板悬浮在半空，表面树状符号明亮如火焰。
林玥突然尖叫起来，抱着头跪倒在地。同一时刻，程星和苏雨晴也感到体内一阵剧痛——他们的标记和血液中的异常结构正在与远方的石板共鸣。
"它在召唤我们..."苏雨晴艰难地说。
小雨手忙脚乱地想关掉设备，但投影继续播放。现在画面显示的是基地内部：一排排培养舱中漂浮着数十具人体，全是与林玥年龄相仿的少女，额头上刻着树状标记。其中一个培养舱已经打开，里面的躯体不翼而飞。
画面定格在这个空培养舱上，舱体标签清晰可见：G-7。
林玥停止尖叫，缓缓抬头。她的眼睛现在完全变成了荧光绿色，声音也不再是人类声调：
"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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