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一盏台灯提供微弱照明。程星坐在桌前，右眼下的标记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弱的绿光。桌上摊开的是从北山镇带回来的资料——徐教授交给他的归墟教内部文件。
三天了。自从教堂那场决战，他们辗转回到城市，躲进这处反抗军提供的安全屋。外面的世界似乎恢复了正常，天空裂缝愈合，那些被控制的人也慢慢清醒。但程星知道，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
他拿起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在南极冰层下的实验室拍的。十几个穿防寒服的人站在那块黑色石板前，石板上的树状符号清晰可见。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这是五年前，而其中一个研究人员的身影让程星眯起眼睛——年轻些的徐教授。
"Site-17..."程星喃喃自语，手指划过照片背面的标记。
门轻轻打开，苏雨晴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她的白大褂换成了宽松的卫衣，但眼神依然锐利如手术刀。
"陈铭的烧退了。"她把一杯咖啡放在程星面前，"林玥还在睡，但她的生命体征稳定。吴伯的伤需要专业医疗设备，但暂时没有危险。"
程星点头表示感谢，将照片推给她："认识这些人吗？"
苏雨晴凑近看了看，突然僵住。她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照片边缘一个戴眼镜的女性："这...这是我导师周教授。她三年前死于实验室事故。"
程星立刻坐直："什么事故？"
"官方说法是细菌感染。"苏雨晴的声音变得低沉，"但尸体一直没有找到。她在死前一个月突然去了趟南极，回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程星想起记忆碎片中那个女科学家的声音："初步测试显示，样本具有跨维度通讯能力..."可能就是她。
"还有更奇怪的。"苏雨晴从资料堆里找出一份名单，"这是参与Site-17项目的全部人员。看看死亡日期。"
程星快速浏览——名单上十七人中，十五人已经在过去三年内死亡，全部是"意外"：实验室爆炸、溺水、心脏病突发...只有徐教授和另一个叫马库斯的外国人还活着。
"系统性的灭口。"程星皱眉，"那个管理局在清理证据。"
"管理局？"
程星简单解释了在张主任记忆里看到的观察者7号——自称小七的机械生命体。苏雨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这说不通..."她喃喃道，"如果真有这么先进的组织，为什么要放任归墟教胡来？又为什么现在才介入？"
程星正要回答，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两人冲过去，发现林玥的房间里散落着几十张素描纸，每张都画着同样的景象——无数微小的人形连接成庞大的树状网络，枝干延伸到纸张边缘。而最顶端的轮廓，赫然是程星右眼下那个标记的放大版。
林玥本人蜷缩在床上，双眼紧闭但手还在动，指尖沾着铅笔灰。她似乎在梦游状态下完成了这些画。
"又来了。"苏雨晴轻声说，"这是第三次。她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
程星捡起一张画，突然感到标记一阵刺痛。画上的小人似乎动了一下，发出无声的尖叫。他眨眨眼，幻觉消失了。
"她在影子维度看到的不仅仅是亡魂。"程星放下画，"这是一个系统...一个活体网络。"
苏雨晴检查着林玥的状况："她的瞳孔对光反应迟钝，脑电波显示REM睡眠异常。就好像...有一部分意识还困在那个维度。"
正说着，林玥突然睁开眼睛。但那双眼睛没有焦点，只有一片虚无的黑色。
"它们饿了。"女孩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声，"根系在生长。南极...冰层下...第二块石板..."
然后她像断线的木偶般倒回床上，呼吸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程星和苏雨晴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程星决定道，"我去找徐教授谈谈南极的事。你留在这里照看他们。"
苏雨晴摇头："太危险了。城里可能还有归墟教的残党。等叶昊恢复后，我们可以一起..."
"没时间了。"程星指向林玥的画，"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圣树只是'一个分支'，意味着还有其它同类。而观察者7号提到的'净化协议'可能只是开始。"
最终苏雨晴妥协了，但坚持要程星带上新改装的通讯器："至少让我们能随时联系。陈铭在设备里加了加密频道，理论上连那个'管理局'都监听不到。"
程星刚穿上外套，突然感到标记一阵灼热——预知能力自动触发。画面中，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子站在街对面，正看着安全屋的窗户。他的手表表盘上，树状符号清晰可见。
"怎么了？"苏雨晴注意到程星的异常。
"我们被监视了。"程星简短地描述所见，"不是归墟教的人，可能是管理局的特工。"
苏雨晴咬住下唇："你的能力恢复了？"
"部分恢复。但每次使用都让标记扩散。"程星指了指自己已经蔓延到太阳穴的纹路，"徐教授的抑制剂只能减缓，不能阻止。"
苏雨晴突然抓住他的手："等等，我有个想法。我的能力进化后可以短暂共享他人的特殊能力。如果反过来..."
不等程星反应，她闭上眼睛，眉头紧锁。一股暖流从两人相握的手传来，程星感到标记的灼热感减轻了些。
"果然..."苏雨晴睁开眼，"我能暂时吸收一部分标记的能量。虽然不多，但应该能让你使用能力时负担小一些。"
程星惊讶地看着她："你确定这安全吗？"
"不确定。"苏雨晴诚实地说，"但总比你被标记完全吞噬好。"
程星想反对，但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打断了他。他悄悄拨开窗帘一角——那个风衣男子就站在街对面的路灯下，正对着手表说话。虽然距离很远，但程星的强化视力能清晰看到表盘上的符号在发光。
"就是他。"程星低声道，"看起来像在汇报什么。"
苏雨晴从医药箱里取出一个小镜子，调整角度观察那个人："没见过。但他的站姿...太完美了，像军人又像机器人。"
风衣男子突然抬头，准确无误地看向他们所在的窗口。程星本能地拉着苏雨晴蹲下。
"他不可能看到我们..."苏雨晴呼吸急促。
程星再次冒险窥视，却发现路灯下已经空无一人。三秒钟，那个人就这么消失了，没有脚步声，没有影子。
"我去追。"程星起身。
"不！"苏雨晴拽住他，"这明显是陷阱。我们得先制定计划。"
程星知道她说得对，但标记的灼热感让他烦躁不安。那个风衣男子的出现证实了他的猜测——管理局没有离开，他们只是在调整策略。
"至少让我测试一下监控范围。"程星妥协道，"我从后门出去，绕到对面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你守着大家，有异常立刻通知。"
苏雨晴勉强同意，递给程星一副特制眼镜："陈铭做的，能捕捉异常能量波动。如果那个人真是机械生命体，应该会留下痕迹。"
安全屋的后门通向一条狭窄的小巷。程星戴上眼镜，世界立刻变成了深浅不一的蓝色。墙壁上的管道、空中的电线、甚至地下的水流都显示为不同亮度的蓝线。而在他刚才看到风衣男子的位置，有一个鲜明的人形红色残影，就像热成像留下的痕迹。
更令人不安的是，红色残影不是站在地面上，而是漂浮在离地约十厘米的空中，完全没有脚印痕迹。
程星沿着残影移动的方向追踪，拐过几个街角后，痕迹突然中断在一面砖墙前。眼镜显示墙上有个人形的空洞，仿佛那个人直接穿墙而过。
"隐形？相位移动？还是全息投影？"程星低声自问。他伸手触碰那面墙，砖块冰冷坚实，没有任何机关。
正当他准备放弃时，眼角余光捕捉到地上一丝反光——一个微型金属片，形状像雪花，但中心是那个熟悉的树状符号。程星用纸巾小心捡起，金属片在他指尖微微发热，然后突然溶解成一滴银色液体，渗入他的皮肤。
"该死！"程星甩手，但为时已晚。银色液体完全消失，只在皮肤上留下一个微小的树状红斑。
预知能力不受控制地爆发，一连串画面如闪电般劈入脑海：
南极冰层下的巨大设施；
黑色石板被激光激活，表面浮现出与他一模一样的树状标记；
一群科学家围着一个透明容器，里面漂浮着一个小女孩的躯体；
观察者7号睁开眼睛，说出第一句话："协议启动"...
剧痛让程星跪倒在地，他感到标记在脸上疯狂蔓延，像活物般蠕动。右眼的视野完全变成了绿色，看到的不再是物质世界，而是错综复杂的能量网络——每栋建筑、每个人都被无形的"线"连接着，最终汇聚向南方...南极的方向。
"程星！"苏雨晴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你还好吗？林玥又说话了，她说'石板醒了'，什么意思？"
程星强忍疼痛回答："马上回来...有新发现..."
当他踉跄着回到安全屋时，发现所有人都聚集在客厅。林玥已经醒了，但眼神空洞，正在纸上机械地画着同样的树状网络。陈铭虽然虚弱，但已经能操作电脑。吴伯躺在沙发上，独眼男人在给他换药。小雨则守在窗边警戒。
"看这个。"陈铭调出一组卫星图像，"我黑进了几个科研机构的服务器。这是过去72小时南极Site-17的热成像。"
屏幕上，南极冰原的一个区域显示异常高温，形状恰好是树状符号的放大版。
"温度每天升高0.5度，非常规律，就像..."陈铭推了推破碎的眼镜。
"就像什么东西在启动。"程星接话。他简单描述了金属片和幻象，但隐瞒了标记扩散的程度。没必要让大家更恐慌。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苏雨晴说，"如果周教授参与了那个项目，她的个人电脑里可能有线索。学校应该还保存着。"
程星摇头："太危险了。"
"必须冒这个险。"苏雨晴坚持，"如果另一块石板正在激活，谁知道会释放出什么？至少我们已经有对付圣种的经验。"
争论被林玥突然的尖叫打断。女孩跳起来，手指颤抖着指向窗外："他来了！"
所有人立刻进入警戒状态。程星悄悄拨开窗帘——风衣男子就站在街对面，这次直接看着安全屋，嘴角挂着机械般的微笑。他的手表发光，在空气中投影出一个全息时钟：23:59:55...56...57...
"他在倒计时什么？"小雨惊恐地问。
程星的标记突然灼烧般疼痛。预知画面闪现——午夜时分，安全屋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光柱笼罩，所有人在光芒中分解成基本粒子...
"撤离！现在！"程星大吼，"后门！分散跑！午夜前离开这个区域！"
没有时间解释。独眼男人背起吴伯，小雨扶着陈铭，苏雨晴拉起仍在恍惚的林玥。程星断后，看到风衣男子的投影时钟显示23:59:59...
当秒数归零时，众人刚好冲出小巷。一道刺目的白光从天而降，精准命中安全屋。没有爆炸，没有声响，整栋建筑在白光中如沙堡般解体，化为无数发光粒子，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帝啊..."陈铭喃喃道。
风衣男子站在废墟旁，对着手表说："样本G-7存活，继续观察。"然后再次消失。
众人呆立在暗处，震惊得说不出话。程星摸着自己滚烫的标记，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们不再是猎人，而是猎物。某个远超归墟教的存在正在系统地追踪、测试、观察他们。
而最令人不安的是，林玥又开始在脏兮兮的地面上画画，这次是一个巨大的树状符号，覆盖整个南极大陆。顶端站着一个小女孩的轮廓，双臂张开，仿佛在迎接什么。
苏雨晴检查着从安全屋抢救出的少量物资，突然停住："程星，看这个..."
她手中是那几颗从诡境中带出的诡珠。它们现在自发排列成树状图案，中心那颗最大的诡珠表面浮现出小七的脸。
当程星触碰那颗诡珠时，一个微型全息投影弹出，观察者7号用机械音重复："协议未完成。样本G-7必须前往起源点。协议未完成..."
投影切换成南极地图，一个红点标记在冰原某处：Site-17。
程星与苏雨晴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明白了——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而仅仅是开始的结束。
"我们得去南极。"程星说。
"怎么去？"陈铭虚弱地问，"那地方可不是买张机票就能到的。"
独眼男人突然笑了："反抗军有办法。我们有...特殊运输渠道。"
吴伯咳嗽着坐起来："老朽认识几个极地科考队的。但孩子们，你们确定吗？那里可能比诡境还危险。"
程星看向仍在画画的林玥，看向苏雨晴坚定的眼神，看向陈铭和小雨，最后摸着自己发烫的标记。
"不，是我们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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