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去哪了

王豆豆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里画着歪歪扭扭的灶台，假装自己在做饭。肚子饿得更厉害了，画着画着，树枝突然被人踢了一下，他抬头一看，是徐峰。

徐峰是小区里最大的孩子，小学六年级，12岁，平时总戴着副黑框眼镜，手里不是拿着课本就是习题册，连走路都在背单词。此刻他的眼镜歪在鼻梁上，校服拉链拉到一半，看起来比平时狼狈些，但眼神还是带着点认真。

“豆豆，子涵。”徐峰的声音有点沉，他刚才在小区里转了一圈，挨家挨户看了看，门窗大多敞着，屋里空得吓人，“你们有没有仔细看？大人们消失的时候，好像都裹着一束金光。”

李子涵还在抽鼻子，听到这话抬起头，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像……是有光。我妈身上亮了一下，然后就散了。”

王豆豆却嗤笑一声，把树枝往地上一扔：“学霸，你是学傻了还是电视剧看多了？”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梗着脖子说，“什么金光？我看就是你眼镜反光看错了。大人们能去哪？他们有钱啊！”

徐峰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你想啊，”王豆豆开始掰手指头，语气笃定得很，“我爸钱包里总揣着几百块，你妈不是开超市的吗？肯定更有钱。还有张爷爷，他退休金每月都不少呢。”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对，眼睛都亮了，“他们肯定是凑钱AA制，一起去比基尼海滩玩了！”

“比基尼海滩？”李子涵愣愣地重复了一句，眼泪还挂在睫毛上，“那是什么地方？”

“就是电视里演的，有沙滩，有海浪，能游泳，还能吃大螃蟹！”王豆豆说得兴高采烈，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景象，“大人们平时总说忙，没时间玩，这次肯定是偷偷约好，丢下我们自己去享福了！等他们玩够了，说不定就回来了。”

他这么一说，心里突然松快了些。是啊，肯定是这样。老爸平时总抱怨工作累，说等他考试考好了就带他去海边，现在说不定是自己先去了。等他玩够了，回来肯定会带大螃蟹，到时候自己一定要让他教怎么开煤气灶。

徐峰却摇了摇头，推了推眼镜：“不可能。我妈超市的收银台里有不少现金，但我刚才去看了，钱还在，抽屉都没锁。如果是去玩，怎么会不拿钱？”

王豆豆愣了一下，这倒是没想过。他挠了挠头，强辩道：“那……那就是他们钱够多了！说不定早就存好了，不用带现金！”

“还有，”徐峰继续说，“张爷爷的降压药还放在桌上，他每天都要吃的，不可能不带药就走。李叔叔的公文包还扔在门口，里面有他的工作证。”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妈炖的汤还在锅里，都凉透了。”

王豆豆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他想起老爸昨天晚上，其实是刚下班回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手里的棍子也不是真要打他，只是举起来吓唬吓唬，因为他又把作业本藏在了床底下。那时候老爸的眉头皱着，好像很累的样子。

如果是去比基尼海滩，老爸怎么会穿着沾满灰尘的工作服？怎么会还惦记着他没写完的作业？

李子涵又开始哭了：“我妈不会丢下我的，她昨天还说要给我买新裙子……”

徐峰没再说话，只是望着小区门口那条空荡荡的路。平时这个时候，总会有上班的大人匆匆走过，有送孩子上学的自行车铃响，有卖早点的三轮车停在路边，吆喝声能传老远。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卷着落叶滚过路面，发出沙沙的响。

王豆豆看着徐峰的背影，又看了看李子涵哭红的脸，刚才那点自欺欺人的高兴，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比基尼海滩的画面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老爸消失前那瞬间，好像朝他看了一眼，眼神里好像有什么话没说出来。

他突然有点害怕。如果大人们不是去玩了，那他们到底去哪了？那束金光，又是怎么回事？

风更冷了，吹得人心里发空。三个孩子站在空荡的小区里，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远处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一声模糊的、带着哭腔的喊“妈妈”，在寂静里荡出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