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和陈思远推着个半旧的翻译器走过来时,阿米尔正蹲在地上,用蛇笛逗一只刚从草丛里探出头的小蜥蜴。那翻译器是陈思远从他爸实验室找到的,巴掌大小,能实时翻译十几种语言。
“阿米尔,试试这个。”陈思远把翻译器递给他,按了个按钮,“对着它说话,我们能听懂。”
阿米尔眨了眨眼,拿起翻译器,犹豫着吹了声蛇笛的调子,又清了清嗓子,用印地语说了句什么。
翻译器立刻传出清晰的中文:“刚才那条银环蛇其实胆子很小,它咬外星人的时候腿都在抖,我吹笛鼓励了它三次呢。”
王豆豆愣了愣:“啊?它腿抖你都看得出来?”
阿米尔眼睛一亮,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对着翻译器语速飞快地说起来,印地语的音节像珠子一样滚出来,翻译器紧随其后:“当然啦!我家养了十七条蛇,每条都有名字。那条银环蛇叫‘月光’,因为它鳞片在晚上会反光,上次我给它喂鸡蛋,它还偷偷藏了半个在石头底下,结果被竹叶青‘闪电’抢了,它委屈了一整天,连笛子都懒得理……”
他说个不停,从蛇的习性讲到驯蛇的技巧,甚至连邻居家的猫总偷蛇食的事都翻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完全不像之前那个只会说“蛇……帮忙”的沉默小孩。
“我的天……”王豆豆小声对徐峰说,“他这是……话痨啊?”
徐峰憋着笑点头:“估计是中文不利索,没法说这么多。你看他,说起蛇来一套一套的。”
陈思远也忍不住笑:“翻译器显示,他刚才还在抱怨外星人不懂蛇的厉害,说银环蛇的毒素虽然不致命,但麻痹效果比他们星球的神经药剂强三倍,还说早知道就该让‘大蟒将军’出场,一尾巴就能把那破飞碟拍下来……”
阿米尔还在对着翻译器滔滔不绝,甚至拿起蛇笛比划:“我爸爸说,蛇是最聪明的伙伴,它们能感觉到谁是好人。刚才那个红眼睛外星人一出现,‘闪电’就告诉我他身上有血腥味,肯定不是好人,所以我才吹了集结的调子……”
王豆豆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愧疚。之前总以为阿米尔性格孤僻,不爱说话,每次遇到都只是点点头,从没想过他只是语言不通,心里藏着一肚子话。
“阿米尔,”王豆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得真厉害。以后你就用这个翻译器,多跟我们说说蛇的事呗?我还想听‘大蟒将军’的故事。”
阿米尔立刻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对着翻译器使劲点头:“好啊好啊!‘大蟒将军’可威风了,它能一口吞下整只鸡,上次小区进了只野狗欺负小猫,还是它把野狗赶跑的……”
翻译器里的中文源源不断地跳出来,混着阿米尔偶尔冒出的几个生硬中文词,像支热闹的二重唱。阳光落在他黝黑的脸上,落在那支缠着彩绳的蛇笛上,也落在旁边认真听着的孩子们脸上。
王豆豆突然觉得,这翻译器不仅翻译了语言,更打开了一扇窗——让他们看到了每个伙伴藏在沉默背后的样子。原来阿米尔不是不爱说话,只是没找到能听懂他的人;就像步枪不是只会吠叫,只是没机会说出心里的担心;就像那些虫鸟,不是只会嘶鸣,只是在等一个愿意倾听的耳朵。
外星人永远不会明白,他们费尽心思想要瓦解的“脆弱”,恰恰是这些孩子最珍贵的宝藏——愿意等待,愿意倾听,愿意给每个沉默的灵魂一个说话的机会。
阿米尔还在说,翻译器里的故事越来越长,引得围过来的孩子越来越多,连之前怕蛇的陈小雅都听得入了迷。王豆豆靠在槐树上,听着那串连珠炮似的话,心里暖融融的。
真好啊,他想。原来身边藏着这么多话痨,这么多故事。等把大人们救回来,一定要让他们也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