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是被刺耳的嗡鸣撕碎的。
银灰色的飞行器突然悬在蒙古包上空，激光枪的红光像毒蛇的信子，在草地上扫来扫去。阿古拉刚把羊群赶进围栏，边牧“风”就炸着毛扑到他身前，喉咙里发出凶狠的低吼——它比谁都清楚，那红光意味着什么。
“风！回来！”阿古拉想去拽它，却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搡开。
激光束射下来的瞬间，风没有躲。它像一道白色的闪电，死死挡在阿古拉面前，发出最后一声急促的吠叫，那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决绝。
红光穿透身体的刹那，边牧的身影像被点燃的蒲公英，瞬间化作漫天光点，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风——！”
阿古拉的吼声撕开草原的寂静，他猛地爬起来，抄起身边的套马杆，朝着飞行器的方向狂奔。那杆平时用来赶羊、丈量草原的木头杆子，此刻在他手里抖得像条愤怒的蛇。
王豆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浑身发凉，他拽住身边的徐峰，声音发颤：“惹了牧羊人……会怎么样？蒙古包有没有这种传说？”
徐峰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阿古拉的背影，脸色惨白。
飞行器似乎在嘲笑这徒劳的反抗，又一道激光射向围栏里的羊群。阿古拉突然变向，用套马杆狠狠砸向地面，借着反作用力腾空跃起，竟生生用身体挡住了那道红光。
“砰！”
红光擦过他的胳膊，留下一道焦黑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却死死咬着牙，把套马杆抡得像道旋风，一下下砸在飞行器的舱门上。
“下来！”他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子，“有种下来！”
飞行器晃了晃，似乎被这不要命的架势惊到了。王磊想上前帮忙，却被徐峰拉住：“别去，他现在听不进劝。”
徐峰的声音发哑：“不知道蒙古包的传说，但惹了阿古拉……你自己看吧。”
只见阿古拉扔掉被激光烧得焦黑的套马杆，从腰间拔出那把用来宰羊的弯刀，刀身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他没有再攻击飞行器，而是转身走向羊群，动作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平静。
他从羊群里牵出那匹最烈的黑马，翻身跃上，连马鞍都没垫。黑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扬蹄长嘶，原地转了个圈。
“你伤我的羊，杀我的风，”阿古拉低头抚过黑马的鬃毛，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刺骨的冷，“我阿古拉在草原上长大，学的第一句话是‘万物有灵’，学的第二件事，是血债血偿。”
他猛地扬鞭，黑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飞行器，阿古拉手里的弯刀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竟生生劈在飞行器的能量罩上，激起一串火星。
王豆豆看得目瞪口呆。他见过步枪失去闪电时的痛，见过王美想起母亲时的哭，却从未见过这样的阿古拉——平静的表面下，是能焚尽一切的疯狂。
“他这是……”王豆豆的声音都在抖。
“比步枪当初更狠，”徐峰艰难地说，“步枪是痛到麻木，他是痛到燃起来了。”
飞行器似乎察觉到危险，嗡鸣着想要升空。阿古拉却不依不饶，黑马的蹄子踏得草原震天响，他的弯刀一次次劈向能量罩，嘴里反复念着一个词，那是草原上最古老的诅咒，连风都带着颤音。
最终，飞行器仓皇逃窜，消失在云层里。
阿古拉勒住马，在原地站了很久。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胳膊上的伤口还在冒烟，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是望着风消失的地方，慢慢跪了下去。
没有哭，没有吼，只是把脸深深埋进草地里，像个迷路的孩子。
王豆豆突然懂了徐峰的话。有些痛，会让人碎掉；有些痛，会让人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就像此刻的阿古拉，他不是在报复，是在用最惨烈的方式，跟那个陪他放羊、听他唱歌的伙伴告别。
草原的风呜咽着，像是在为那只魂飞魄散的边牧哀悼，也像是在为那个被愤怒点燃的牧羊人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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