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星野望

田野小次郎的靴子踩在飞船延伸出的金属踏板上时，发出清脆的回响。他仰头望着这艘悬浮在半空的庞然大物，外壳在残阳下泛着冷光，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十二岁的他身形单薄，校服外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紧紧攥着一块从废墟里捡来的、边缘锋利的金属片——那是他此刻能找到的最像样的“武器”。

三天前，父母最后一次揉他的头发时，眼神里的忧虑像化不开的浓雾。他们说要去寻找物资，让他待在废弃的教学楼里别动，可这一等，就再也没等来熟悉的脚步声。当他鼓起勇气走出教学楼，才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样：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野狗在翻找垃圾桶，鸽子落在歪斜的路灯上，昔日喧闹的城市成了寂静的孤岛。后来他才明白，不止他的父母，所有的大人都消失了，地球成了孩子们和动物的领地。

就在他茫然地坐在公园长椅上，看着蚂蚁搬家时，这艘飞船凭空出现在城市上空。起初是细微的嗡鸣，接着是地面轻微的震颤，当他抬头时，巨大的阴影已经将他笼罩。舱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带着金属味的冷风扑面而来，几个形态怪异的生物出现在门口——它们没有固定的形状，身体像流动的水银，却能发出清晰的电波声。

“外来者，”电波声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此地已被标记，即将进行资源整合。”

小次郎猛地站起来，握紧了手里的金属片。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却带着一股不属于孩童的狠劲：“我要加入你们。”

电波声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分析他的话。“理由。”

“我要灭掉所有中国人。”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时，眼神里的恨意让那些外星生物都产生了一丝波动。他想起父母偶尔提起的“历史”，想起课本里模糊的战争片段，那些被扭曲的记忆在孤独和恐惧的催化下，变成了疯狂的执念。他觉得是那些“外人”抢走了他的生活，是他们让父母消失，让世界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外星生物的身体晃动了一下，似乎在评估他的价值。“你的力量微不足道。”

“我知道这里所有孩子的藏身之处，我知道哪里有你们需要的资源，”小次郎急切地说，“我可以当你们的向导，我可以帮你们找到所有反抗的人，只要你们答应我，把中国人都赶走，不，是消灭他们。”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唾沫星子溅在空气中，那双本该清澈的眼睛里，只剩下被仇恨填满的浑浊。

飞船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像是在商议。过了一会儿，电波声再次响起：“可以。但你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小次郎毫不犹豫地爬上了踏板。金属的冰凉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他却觉得一阵滚烫的兴奋在胸腔里炸开。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熟悉的废墟，心里没有丝毫留恋。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依靠，找到了能实现“愿望”的力量。

舱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地球的风。他站在光滑的金属地板上，看着那些外星生物流动的身影，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该从哪里下手。他想起住在隔壁街区的那个中国女孩，她总是抱着一只猫，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以前他偶尔会和她一起分享偷偷藏起来的饼干，可现在，那个画面在他心里只剩下厌恶。

“首先，”他对那些外星生物说，“我知道有个地方，住着十几个中国孩子，他们躲在地下防空洞里，那里有充足的水和食物。”

电波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赞许：“带路。”

小次郎挺直了单薄的脊背，朝着飞船深处走去。他没有看到，那些外星生物在他身后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它们需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向导，而是一个能搅动这颗星球混乱的棋子。而这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孩子，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飞船缓缓升空，朝着他所说的防空洞方向飞去。地面上，野狗停止了吠叫，抬起头望着天空中逐渐缩小的光点。废弃教学楼的窗台上，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还在轻轻摇晃，像是在无声地叹息。而那个曾经会对着蚂蚁说话的男孩，已经彻底消失在冰冷的金属舱门后，被自己编织的仇恨牢笼牢牢困住，一步步走向了连外星生物都无法预料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