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的能量屏障泛着冷蓝的光,张茵茵站在屏障外,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金属舰体前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她攥着衣角,指节发白,声音却比她自己想象中要稳。
“叔叔。”她仰着头,看向舱门后那个站着的外星生物——触须垂在身侧,复眼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但她记得昨天在废墟里,是这个生物放过了躲在柜子里的她。
“我是张茵茵,”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我是孤儿了。昨天……昨天爸妈在厨房里突然就不见了,就像被风吹走了一样。”
克拉夫的触须微微颤动。它认出这个地球幼崽,昨天扫描到她的生命体征时,本该上报作战中心,可那时翻译屏上“母亲花”三个字还亮着,它鬼使神差地关掉了扫描仪。
“叔叔,”张茵茵又往前挪了半步,屏障的凉意透过薄薄的鞋底传上来,“我给你唱首歌吧,就唱那首……鲁冰花。”
不等克拉夫反应,她已经轻轻唱了起来。声音很轻,带着孩子气的跑调,却像羽毛一样搔过金属舱壁的每一道纹路: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克拉夫的复眼猛地收紧。营养舱里那几株蓝紫色的花仿佛就在眼前摇晃,花瓣上的水珠滚下来,和它那天流下的透明液珠混在一起。它想起孵化舱里那道模糊的光影,原来那不是数据错误,是被进化掉的记忆里,最软的一块。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张茵茵的声音哽咽了,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成白烟。“叔叔,你把我们的父母还回来好不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在哀求,又像在控诉,“你们不要攻打地球了,这里有我们的家,有……有妈妈种的花。”
克拉夫的前肢抬了抬,想触碰能量屏障,指尖却在离屏障还有寸许的地方停住。它是星际舰队的三等兵,职责是执行讨伐命令,是清理抵抗势力,可此刻作战方案上的红色标记,在它眼里全变成了张茵茵含泪的眼睛。
歌声还在继续,断断续续的,像快要熄灭的烛火:“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
舱门后的警报器突然发出低鸣,是队长的通讯请求。克拉夫没有接,只是看着屏障外那个小小的身影,看着她因为哭泣而一抽一抽的肩膀。
它想起自己翻译“鲁冰花”时,AI给出的补充说明:“花语:母爱,思念,以及……永不凋零的牵挂。”
原来有些东西,就算进化掉了,也会藏在宇宙的褶皱里,被一首童谣轻轻抖落出来。
克拉夫的复眼里,又有透明的液珠滚落。这一次,它没有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