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

电流滋滋的杂音里，电话手表的屏幕忽明忽暗，像只濒死的萤火虫。林野把手表紧紧按在耳边，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手腕上消防斧磨出的茧子硌着塑料表壳。

“王豆豆同学，”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刻意压下去的颤音，“我是林野，三年级二班的。你……你是六年级三班的王豆豆，对吗？”

停顿像被拉长的橡皮筋，中间只有电流的嘶鸣，像巷子里那些外星生物在阴影里吐息。林野盯着手表上那个缺了角的卡通图案——那是他去年生日，妈妈给换的表带。现在妈妈的围裙还搭在厨房椅背上，人却不见了。

“你那边怎么样了？”他赶紧追问，声音里的急切藏不住了，“还有其他人吗？有没有……有没有看到那些东西？”

他没说“那些东西”是什么，但他知道王豆豆会懂。就是那些能钻进阴影里，触须带着倒刺，黏液能烧穿铁皮的怪物。昨天在超市，他隔着货架缝看到过六年级的几个大孩子，举着拖把杆跟阴影里的东西对峙，王豆豆好像就在里面，个子最高，举着根棒球棍。

手表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蜂鸣，屏幕闪了两下，差点熄灭。林野赶紧用手心捂住表盘，像在给这微弱的信号保暖。

“……林野？”

终于，一个带着喘息的声音从电流里钻出来，有点哑，还夹杂着什么东西被撞翻的哐当声。

“是我！”林野的心跳猛地撞了下肋骨，“王豆豆，你在哪？安全吗？”

“在……在图书馆三楼……”王豆豆的声音顿了顿，背景里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又被什么东西捂住似的戛然而止，“别说话……它们好像在楼下……”

电流声突然变得尖锐，像有根针在刺耳朵。林野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很重，混在杂音里，像破旧的风箱。

“我这边还有小满，”他飞快地说，语速快得像要赶在信号消失前把所有话倒出来，“七岁，发着烧。我们在……”

“别报位置！”王豆豆的声音突然拔高，跟着是一阵急促的跑动声，“信号会被它们……”

话没说完，手表“啪”地黑了屏。

林野把手表贴在耳边晃了晃，只有一片死寂。他盯着漆黑的屏幕，上面映出自己脏兮兮的脸，还有身后小满紧闭的眼睛——小男孩大概是烧得迷糊了，眉头皱得很紧。

风从楼道破窗灌进来，带着外面铁锈般的怪味。林野把手表揣进裤兜，握紧了那根沾着绿色黏液的钢筋。

信号断了，但至少知道王豆豆还活着。

他低头看了看小满，又抬头望向图书馆的方向。隔着三条街的屋顶，有只乌鸦扑棱棱飞走了。

得想办法过去。他想。

不管那边还有多少人，不管楼下等着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