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地板的反光晃得人眼晕,第二天下午的作战会议比预定时间早了半小时。队长的脚步声像重锤敲在舱壁上,他停在克拉夫的操作台旁,复眼里的光带着审视的冷意。
“攻打地球的最终方案,你交上来的还是昨天的草稿。”队长的声音里裹着电流的滋滋声,“我给了你十二个标准时,你在干什么?”
克拉夫的触须绷紧了,指尖在操作台上滑了一下,调出的却不是作战推演图,而是昨晚没关的翻译界面——“鲁冰花:地球母亲花”几个字在屏幕上泛着微光。
队长的视线扫过屏幕,复眼骤然收缩:“你还在翻这个?”他猛地指向角落里那个临时搭起的营养舱,里面栽着几株从地球样本库里取来的植物,蓝紫色的花朵正怯生生地舒展着花瓣。
“这就是你种的?”队长的声音陡然拔高,“鲁冰花?”
营养舱的培育液还在轻轻晃动,那几株花是克拉夫昨晚偷偷移栽的。它看着那些花瓣,总觉得像极了翻译屏里描述的“故乡田野”,忍不住就从样本库申请了培育权限。
“你把自己当什么了?”队长的前肢狠狠砸在操作台上,金属台面凹下去一小块,“地球人?他们是我们要讨伐的目标!你忘了母星的碎石带是怎么来的?忘了那些碳基生物用原始武器击穿我们防护罩时的疯狂?”
克拉夫张了张嘴,想说那首歌里的“妈妈”和“家乡”,想说那些歌词里藏着的、连AI都解不开的柔软。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了细碎的气音。它看着队长因愤怒而起伏的胸腔,看着对方复眼里映出的自己——那个抱着营养舱、触须还沾着培育液的样子,确实像个叛徒。
“作战方案,一小时内。”队长丢下这句话,转身时带起的气流吹得营养舱里的花瓣轻轻颤抖。
克拉夫慢慢伸出触须,碰了碰那片蓝紫色的花瓣。花瓣很软,带着点湿润的凉意,像极了昨夜从复眼里滚出来的那滴液体。
它关掉翻译界面,调出战术地图。屏幕上的地球像颗蓝色的玻璃珠,标注着攻击点的红色标记刺眼得很。可不知为什么,那些红色标记总在它眼里晃成一片模糊的蓝紫色,耳边也总响起那句软软的调子——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营养舱的指示灯轻轻闪烁,花瓣上的水珠慢慢滑落,滴在金属底板上,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响。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坚硬的外壳里,悄悄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