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死亡更冷

沈墨言的意识在恍惚间变得模糊，就在他即将坠入黑暗的前一刹那，大脑里已经空无一物。他唯一记得的是，一双结实的手臂突然将他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那股温度陌生又奇异，像从未感受过的暖流涌向全身。他没挣扎，反而本能地朝那温暖靠近，像是想要汲取更多热量。

“快开车，去医院！”林梓秋低头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沈墨言，心猛地揪紧。怀中的少年像只瑟缩的小动物，不住地打着寒颤，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林梓秋的指节在沈墨言后颈处收紧，掌心下那冰凉的肌肤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车载暖气已经开到最大，可从沈墨言骨子里透出的寒意却怎么也无法驱散。

“再开快点！”这是林梓秋第三次催促司机，声音粗糙得像砂纸划过岩石。突然，沈墨言在他臂弯里抽搐了一下，青白的唇间溢出一声嘶哑的呜咽。湿透的睫毛簌簌颤动，可眼睑始终没能抬起。

副驾驶的助理回头递来一条毛毯，林梓秋一把扯过，把少年抖动的身体裹住。然而，当他的手指触到沈墨言的手腕时，动作骤然僵住了——嶙峋的腕骨上缠绕着几圈粗糙麻绳的勒痕，边缘已经结痂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他的皮肤上。

“这是……”林梓秋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喉咙里突然涌上一股铁锈味。他下意识用拇指轻抚那道痕迹，却让沈墨言在昏迷中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少年蜷起手指，指甲缝里还沾着墓园的泥渍，指腹裂开细小的口子，那是长期浸泡在冷水中留下的皲裂。

林梓秋的指尖按在沈墨言颈动脉处，脉搏微弱得像随时可能消失。湿透的睫毛在灯光下结着薄霜，青白的唇间吐出的白雾刚散开就被车内的暖气吞噬。那横贯腕骨的伤痕在他掌心里微微发烫，边缘渗出的组织液湿了他的拇指。

轮胎碾过减速带时，沈墨言的身体随着颠簸猛然一颤。他肋骨的轮廓隔着湿透的校服硌在林梓秋的臂弯里，像一排生锈的琴键发出无声的响动。林梓秋突然解开少年的领口，锁骨下方露出三处烫伤，最新的那处泛着一种病态的粉白色。

“再快。”林梓秋的声音不高，却刚好能让助理和司机听见。他单手解开西装纽扣，将沈墨言冰凉的右手贴在自己胸膛上。少年指关节裂开的口子渗出细血丝，在他的定制衬衫上留下淡淡的红痕。指甲缝里的泥垢已经干涸，像是刚从墓碑的石面上抠下来的残存物。

沈墨言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艰难滚动。林梓秋掐住他的下巴，暗红的血沫立刻从少年嘴角溢出，顺着下颌线滴在真皮座椅上。车载温度计显示26度，但沈墨言的体温仍在持续下降。

林梓秋扯下领带，将少年渗血的手腕缠住，真丝面料很快被染成暗红色。他注意到沈墨言右手中指的指甲整个外翻，甲床处凝结着黑红色的血痂。

急救车的蓝光透过雨幕刺进车窗。林梓秋掰开沈墨言紧握的左手，掌心里攥着一块从墓碑上剥落的青苔，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迹。少年无意识的痉挛突然加剧，膝盖狠狠撞到车门，发出沉闷的声响。林梓秋直接曲腿压住他抽搐的小腿，触到校服裤下凸起的旧骨折痕迹。

医院惨白的灯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沈墨言苍白的皮肤几乎透明。医护人员掰开他咬紧的牙关，发现犬齿已经刺穿了下唇。林梓秋站在雨中，望着少年被抬上担架的身影，湿透的头发垂下来，如海藻般散落在急救床的边缘。他低头看向自己染血的衬衫，发现第二颗纽扣不见了——沈墨言无意识抓紧的指缝间，正闪着一点点铂金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