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交换笔记

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斜斜地洒进来，在课桌上切割出一道明暗交界线。我刻意提前二十分钟到校，用湿巾仔细擦拭着我和易清共用的那张桌子。桌面上的木纹在晨光中格外清晰，我沿着纹路慢慢擦拭，心跳随着脚步声接近而加速。

"早。"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猛地抬头，易清站在课桌旁，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今天换了件浅蓝色衬衫，袖口卷起两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早、早上好。"我攥紧了手中的湿巾，指节发白。该死，为什么每次和他说话都要结巴？

易清轻轻放下书包，从里面取出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整齐地分类放着各科笔记本。我偷偷瞥了一眼，物理笔记本最厚，边缘贴满了彩色标签，而语文笔记本则明显薄了许多。

第一节课是物理。当陈老师开始讲解电磁感应时，我注意到易清的笔尖几乎没有停过。他的笔记行云流水，复杂的公式旁边画着精巧的示意图，甚至用不同颜色标注了重点。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被他修长的手指吸引——那双手在纸上移动的样子，像是在演奏某种乐器。

"林昕礼，请回答这个问题。"

陈老师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我慌乱地站起来，发现全班同学都转头看着我。黑板上的题目像天书一样，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法拉第电磁感应定律..."一个极轻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易清的嘴唇几乎没有动，但那个提示足够让我找回思路。

"法、法拉第电磁感应定律表明..."我结结巴巴地回答完毕，耳根烧得发烫。

坐下时，我偷偷向易清投去感激的一瞥。他依然专注地看着黑板，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下课铃响起，陈老师突然说："易清，我看过你的入学测试卷，电磁学部分答得很漂亮。从今天起，你来做物理课代表吧。"

教室里响起几声起哄的声音。易清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好的"。我注意到他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像两把小扇子。

"林昕礼是语文课代表，你们俩多交流。"陈老师补充道，目光在我们之间扫了个来回。

我的心脏漏跳一拍。课代表...这意味着我们要经常一起去办公室，一起组织活动。这个认知让我的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

午休时分，我鼓起勇气转向正在做物理题的易清。"那个...我看了你的语文笔记..."

易清停下笔，转头看我。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像是能看穿我所有小心思。

"你的文学赏析部分写得很简略。"我深吸一口气，从书包里取出自己的语文笔记，"也许...我们可以交换笔记？你的物理笔记很棒，而我的语文笔记...还、还算详细。"

说完这句话，我几乎用尽了全部勇气。天知道我昨晚花了多长时间重新誊抄笔记，把每一页都装饰得漂漂亮亮，却又不敢显得太刻意。

易清的目光在我的笔记本上停留了几秒。那是本淡紫色的硬皮笔记本，封面贴着一枚小小的月亮贴纸。我紧张得几乎窒息，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比如我为什么会在笔记的边角画满星星，或者为什么在讲解《红楼梦》的那几页夹着特别多的书签。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但足够让我听见，"谢谢。"

我如释重负，差点笑出声来。易清从文件袋里取出物理笔记递给我，我小心翼翼地接过，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他的笔记本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气，书脊因为经常翻阅而有些松动。

"你的字很漂亮。"易清突然说。

我愣住了，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他是在夸我吗？易清的表情依然平静，但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些。

"谢、谢谢。"我低头掩饰发烫的脸颊，"你的物理图解画得真好。"

就这样，我们完成了第一次笔记交换。我把他的物理笔记抱在胸前，感受着纸张传来的温度，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下午的语文课上，李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下个月，文学社和物理社将联合举办一场辩论赛，主题是'科技发展与人文关怀哪个更重要'。我们班需要派代表参加。"

教室里立刻响起议论声。我偷偷看向易清，他正若有所思地转着笔，那支黑色钢笔在他指间灵活地旋转。

"林昕礼，你作为语文课代表，负责组织文学社这边的准备工作。"李老师点名道，"易清，你配合物理社那边。"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意味着我们要分别带领两支队伍，在辩论场上针锋相对。不知为何，这个念头既让我紧张又隐隐期待。

放学铃声响起时，苏婷像一阵风一样冲到我桌前。她是我从初中就认识的好友，扎着一个永远乱糟糟的马尾辫，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

"昕礼！"苏婷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听说你要和转学生一起准备辩论赛？"

我慌忙竖起食指抵在唇上，但已经晚了。易清正在收拾书包，听到这句话动作顿了一下。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小声点！"我压低声音，拽着苏婷往教室外走。

走廊上，苏婷坏笑着用手肘捅我："怎么样？近距离观察了一天，新同桌帅不帅？"

"别胡说！"我拍开她的手，却控制不住嘴角上扬，"我们只是交换了笔记..."

"哦？"苏婷夸张地挑眉，"林大小姐居然主动提出交换笔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咬着下唇不说话。苏婷太了解我了，知道我从不会主动和男生搭讪。

"你喜欢他。"她突然凑到我耳边，用气音说道，"你脸红了！"

"我没有！"我下意识反驳，却感到脸颊更烫了。

苏婷哈哈大笑，引来几个路过的同学侧目。我急忙捂住她的嘴，她却趁机在我耳边说："放心，我替你保密。不过..."她眨眨眼，"他确实很帅，特别是那双眼睛，对吧？"

我作势要打她，苏婷灵活地躲开，跑向楼梯口。转身时，我差点撞上一个人——是易清。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手里拿着我的那本紫色笔记本。

"你忘了这个。"他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泓湖水。

我的心脏几乎停跳。他听到了多少？我颤抖着接过笔记本，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谢谢。"我小声说，声音细如蚊蚋。

易清点点头，转身离开。他的背影挺拔如松，阳光透过走廊窗户，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苏婷不知何时又溜了回来，在我耳边吹气："哇哦，近距离看更帅了。他的睫毛简直能在上面放铅笔！"

我掐了她一把，却忍不住望着易清远去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我才松了一口气，打开手中的笔记本检查。

一张小纸条从书页中滑落。我弯腰捡起，上面用整齐的字迹写着："你的《红楼梦》人物分析很有见地，特别是对林黛玉'葬花'的解读。——易清"

我呆立在原地，纸条在手中微微颤抖。他不仅看了我的笔记，还留下了评语？这个发现让我的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像是有人在我心里放了一盏小灯笼。

"那是什么？"苏婷好奇地凑过来。

我迅速把纸条塞进口袋，摇摇头："没什么，书签而已。"

回家的路上，我走得很慢，时不时摸一摸口袋里的纸条。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云朵像被点燃了一般。经过校门口的公告栏时，我停下脚步——上面贴着新一期月考成绩单。

易清的名字赫然排在物理单科第一的位置，几乎满分。而他的语文成绩只排在年级中等，作文分数尤其低。这个发现让我莫名雀跃——也许在准备辩论赛的过程中，我能帮到他？

晚饭后，我坐在书桌前，小心翼翼地翻开易清的物理笔记。他的字迹工整有力，公式推导清晰明了，旁边还画了许多生动的示意图。在一页讲解电磁波的边缘，我发现了一幅小小的涂鸦——一架钢琴的简笔画。

钢琴？我回想起他修长的手指，那种在纸上流畅移动的样子，确实像是经常弹琴的手。这个小小的发现像一块拼图，让我对易清的认识又多了一分。

我拿出自己的日记本，在崭新的一页写下日期，然后开始记录今天的所有细节：他夸我的字好看，他转笔的样子，他留下的那张纸条...写完后，我从书包里找出今天用过的草稿纸，上面有几道他帮我检查过的物理题。我把这张纸也夹进了日记本里。

窗外，月亮悄悄爬上树梢。我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发生的每一个片段，特别是易清说"你的字很漂亮"时那种平静又真诚的语气。我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明天，我要更认真地帮他整理语文笔记。也许...我可以在边角画些小插图？就像他在物理笔记里画的那样。

这个念头让我心跳加速。我闭上眼睛，却看到易清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透明得像两颗蜂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