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哲蹲在单元楼门口第三级台阶上,眼看着积水漫过凉鞋鞋底,活像蹲在一片迷你沼泽里。老K举着把掉了骨朵儿的雨伞,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沾着的泥点——那是刚才试图徒手扒拉排水沟盖时蹭上的。雨还在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比他俩此刻的眉头还乱。
“这哪是排水沟啊,”阿哲戳了戳水面漂浮的一片梧桐叶,叶子打了个旋儿,卡在台阶缝里不动了,“这分明是小区的‘护城河’,还是带淤泥特效的那种。”
老K把雨伞往旁边一斜,露出身后被淹的自行车棚。棚子下半截泡在水里,几辆自行车轮已经看不清轮廓,车座上积着的水顺着钢架往下滴,滴滴答答像在哭。“上周物业才贴了通知,说要‘全面检修排水系统’,这检修的是个寂寞?”他弯腰捡起块被水泡得发胀的纸板,上面“通知”两个字被雨水泡成了模糊的墨团,“我看是给排水沟办了场‘带薪摸鱼’入职仪式。”
阿哲噗嗤笑出声,刚要接话,就见二楼的李奶奶拎着个菜篮子站在楼道口,眉头拧成了麻花。“小哲,小K,你们在这儿呢?帮奶奶个忙呗?”李奶奶的声音带着点急,“我孙子下午要上网课,作业本昨天晾在阳台,刚才一阵风刮到楼下去了,现在泡在水里——我这老骨头,可不敢踩那浑水。”
两人顺着李奶奶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本数学练习册在积水里半沉半浮,封面上的卡通小熊已经被泡得发皱。阿哲站起身,刚迈出一步,凉鞋就陷进了没脚脖子的淤泥里,拔出来时带起一串黑泥泡。“得,这排水沟不仅堵,底下还藏着‘沼泽陷阱’。”他回头冲老K使了个眼色,“看来咱们今天得给它办场‘维权听证会’了。”
老K心领神会,从楼道角落拖出平时放清洁工具的铁皮柜,翻出两把长柄扫帚和一个破水桶。“装备齐了。”他把扫帚递给阿哲一把,自己拎着水桶往积水深处走,“先侦查一下‘案发现场’——排水沟堵成这样,总不能是自己长结石了吧?”
雨势稍缓,露出灰蒙蒙的天。两人顺着积水流动的方向往小区中心走,越走越心惊。3号楼前的排水沟井盖被一块断了的拖把杆卡住,周围堆着塑料袋、烂菜叶和半块砖头,活像个小型垃圾场;5号楼旁的排水口更离谱,不知谁倒的剩菜汤在这儿结了层油垢,上面还漂着个破掉的气球,堵住了大半开口;最严重的是小区南门的主干道,排水沟完全被泡在水里,看不见井盖在哪儿,只能凭水面漩涡的位置判断大概方向。
“这哪是疏通的问题,”阿哲用扫帚拨开水面的杂物,眉头越皱越紧,“这是有人把排水沟当成‘万能垃圾桶’了。你看这油垢,估计是楼下那家小饭馆倒的泔水;还有这拖把杆,八成是哪个保洁图省事直接扔这儿的。”
老K蹲在地上,用手指戳了戳井盖边缘的淤泥,忽然“咦”了一声。“你看这泥里掺的东西。”他捻起一小撮黑泥,里面裹着几片碎玻璃和一小截铁丝,“这排水沟底下怕是早被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堵死了,平时小雨看不出来,遇上这种暴雨,直接就‘罢工’了。”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住在6号楼的张师傅推着电动车跑过来,车后座上绑着个大纸箱,轮子在水里打滑,溅得他裤腿全是泥。“要命了!”张师傅看见他俩,像是见了救星,“我这刚从批发市场进的货,本来想放车棚,结果车棚被淹了——这水再不退,箱子里的零件该生锈了!”
阿哲赶紧上前帮着稳住电动车,老K则跑到旁边的小卖部借了块木板,垫在水里让张师傅把车推到台阶上。“张师傅,您这零件怕水?”阿哲一边擦手一边问。张师傅拍着纸箱叹气:“可不是嘛,都是些精密零件,泡了水就废了。这排水沟堵了三天了,我昨天就找物业,他们说‘人手不够,等雨停了再说’——这雨要是下到明天,我这小本生意就得赔进去!”
老K把扫帚往地上一戳:“这哪行?排水沟是全小区的‘血管’,堵成这样,不光张师傅的零件遭殃,再过半天,一楼住户的墙根都得渗水。”他转向阿哲,“咱们的‘维权听证会’得升级成‘紧急救援行动’了。”
两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兵分两路:老K去物业借工具,顺便“理论理论”;阿哲留在原地,先号召邻居们一起清理表面的杂物。阿哲站到小区公告栏旁,对着楼里喊:“各位邻居,排水沟堵了,水排不出去,再这么泡下去,谁家都可能遭殃!有闲着的帮忙搭把手,咱们先把表面的垃圾清一清!”
喊了没两句,楼道里就探出几个脑袋。三楼的王阿姨拿着个塑料袋跑出来:“我就说怎么家里墙皮有点潮,原来水都积到这儿了!我来帮忙捡垃圾!”四楼的大学生小林抱着个篮球下来,看到积水也皱起眉:“怪不得刚才想打球都没地方去,球场都成游泳池了。算我一个!”
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拿簸箕的,有扛铁锹的,还有人端着水盆来舀水。阿哲指挥着大家分片清理:年轻人负责搬开沉重的井盖,阿姨们负责捡拾塑料袋、菜叶等轻垃圾,几个退休大爷则用铁锹铲开堵住排水口的淤泥。李奶奶也拎着个小铲子出来,颤巍巍地扒拉着台阶缝里的杂物:“我老婆子干不了重活,捡点碎渣总行。”
正忙得热火朝天,老K带着物业的两个师傅回来了,手里还拖着个疏通机。“可算把人请来了。”老K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王师傅说了,这排水沟早就该清了,一直没人手——今天咱们邻居们都在,正好一起解决。”
物业的王师傅是个憨厚的中年人,看着满地的杂物,脸有点红。“实在对不住大家,”他挠了挠头,“最近雨季忙不过来,这排水沟堵得比预想中严重。多亏你们先清理了表面,不然这疏通机都没法用。”
说话间,疏通机嗡嗡地响了起来。王师傅操作着机器,把长长的软管插进排水口,不一会儿,就从里面绞出一团团乱麻似的头发、塑料袋和烂布条。随着这些“罪魁祸首”被清理出来,积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退,露出湿漉漉的地面和布满泥痕的排水沟。
张师傅推着电动车试了试,轮子终于不再打滑,他高兴地喊:“能走了!多谢各位!我这零件保住了!”李奶奶也找到了那本数学练习册,虽然纸页皱巴巴的,但字迹还能看清,她捧着练习册直念叨:“太好了,孙子不用重写作业了。”
雨彻底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反射出亮晶晶的光。阿哲和老K坐在台阶上,看着邻居们互相帮忙清理身上的泥点,忽然觉得刚才的辛苦都值了。老K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递一张给阿哲:“刚才去物业的时候,顺手写了个‘排水沟维权倡议书’,你看看行不行。”
阿哲接过来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致全体邻居:排水沟是小区的‘生命通道’,请勿向其中丢弃杂物、倾倒油污。今日特为被堵塞的排水沟举办‘维权仪式’,望大家共同守护——倡议人:阿哲、老K,以及所有爱护家园的邻居。”
“写得不错。”阿哲笑着在后面加了个笑脸,“不过光有倡议书不够,咱们得给排水沟办个‘身份证’。”他转头冲王师傅喊:“王师傅,能不能找块木板?我们给排水沟做个‘警示牌’。”
王师傅爽快地答应了,从物业办公室找来块废木板和一支马克笔。阿哲接过笔,在木板上画了个卡通版的排水沟,旁边写着:“我怕堵,别喂我垃圾哦~”老K在下面加了行小字:“爱护排水,人人有责——来自排水沟的维权宣言。”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木板钉在排水沟旁最显眼的地方,阳光照在木板上,那行字显得格外清晰。李奶奶看着木板笑:“这下好了,以后谁再往沟里扔东西,就得先问问这‘维权宣言’答应不答应。”
傍晚时分,积水已经退得差不多了。物业的师傅们用高压水枪冲洗着路面,被清理干净的排水沟重新开始工作,哗啦啦的流水声像在唱歌。阿哲和老K坐在单元楼门口,看着孩子们踩着水洼嬉笑,张师傅骑着电动车哼着小曲去送货,李奶奶在楼道里晾晒被雨水打湿的被子,忽然觉得这平凡的一天,藏着说不出的温暖。
“你说,”阿哲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咱们这算不算替排水沟打赢了‘维权官司’?”
老K望着远处那块“警示牌”,笑得一脸得意:“何止打赢了,咱们还给它找了一群‘监护人’。以后啊,这排水沟再想‘罢工’,可得先问问全小区的邻居答应不答应。”
晚风拂过,带着雨后泥土的清香。远处的排水沟里,流水声清脆悦耳,像是在回应着这对搭档的话——有些“维权”,从来都不只是为了某个人,而是为了每个平凡日子里,那些值得被温柔对待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