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澹凛破天荒地没迟到。他七点就到了学校，把单车停在车棚时，正好看到俞岑从公交车上下来。她怀里抱着一摞书，眼镜换了副新的，却是明显大了一号的款式，镜腿上缠着透明胶带，大概是从哪个旧物堆里翻出来的备用款。
“早。”澹凛走过去，把手里的热豆浆和三明治递过去，塑料袋上还冒着热气，“刚从校门口买的，还没动过。”
俞岑吓了一跳，怀里的书差点掉下来，她慌忙用胳膊夹紧，另一只手摆着：“我……我吃过了，在家喝了粥。”她的脸颊泛起红晕，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
“拿着。”澹凛把东西塞进她怀里，语气不容置疑，“昨天看你脸色不好，补充点营养。高三费脑子，不吃早饭怎么行？”他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黑眼圈，显然昨晚没睡好。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俞岑看着怀里还带着温度的早餐，愣在原地，直到早读铃声快响了才匆匆跑进教学楼。怀里的豆浆隔着塑料袋传来暖意，一直暖到心里某个冰冷的角落。
早读课时，俞岑翻开课本，发现桌洞里多了个小袋子。打开一看，是一副新的眼镜，黑色细框，款式简单，镜片干净得能映出她的影子。她拿起眼镜试了试，度数刚好，戴上后整个世界都清晰了许多。她猛地抬头看向后排，澹凛正趴在桌上睡觉，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发梢，侧脸轮廓分明，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一整天，俞岑都有些心神不宁。她几次想把眼镜还回去，却总在对上澹凛的目光时退缩。这个男生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他不像其他同学那样对她洗得发白的校服指指点点，也没有因为她的沉默寡言而疏远，反而带着一种笨拙的温柔，像初夏的阳光，不灼热，却能驱散潮气。
午休时，俞岑在操场边的石阶上背单词。秋老虎还没过去，阳光晒得地面发烫，她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赵阳带着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过，嘴里聊着昨晚的球赛，笑声在空旷的操场里回荡。
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瞥见俞岑脚上的旧运动鞋，嗤笑一声：“看，年级第一还穿这种地摊货，鞋边都开胶了，不怕走着走着掉底啊？”
俞岑的肩膀僵了一下，手指紧紧攥着单词本，纸页被捏出褶皱。她把头埋得更低了，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像一只缩进壳里的蜗牛。
“你说什么？”澹凛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刚去小卖部买水，手里还拿着两瓶冰镇可乐。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寒意，让周围的空气都凉了几分。
黄毛男生顿时怂了，挠了挠头：“澹哥我开玩笑呢……就随口一说……”
“玩笑别开过头。”澹凛盯着他，眼神冷得像结了冰，“你脚上的限量款球鞋是自己赚的钱买的？还是啃老啃来的？再让我听见废话，你就不用来上学了，我帮你跟老班请假。”
赵阳赶紧打圆场：“哎呀都是兄弟，开个玩笑而已，澹哥别当真。走了走了打球去。”他一边说一边拽着黄毛男生往篮球场走，路过澹凛身边时还不忘挤眉弄眼：“行啊你，护得够紧的。”
操场边只剩下澹凛和俞岑。风吹起俞岑的头发，露出她泛红的耳根。她小声说：“谢谢你。”
“不用理他们。”澹凛在她身边坐下，把手里的冰镇可乐递过去，“刚买的，没开封，给你。”
俞岑犹豫着接过，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她小声问：“眼镜……多少钱？我把钱还给你。”
“不用还。”澹凛拧开自己那瓶可乐，喝了一口，气泡在喉咙里炸开，“朋友之间互相帮忙很正常。再说那是我妈给我买的备用款，我戴着不舒服，扔了也是浪费。”他撒了个谎，那副眼镜是他早上特意绕路去眼镜店配的，根据她之前的旧眼镜度数，选了最轻便的镜框。
“我们……是朋友吗？”俞岑小声问，眼里带着一丝期待，像在黑暗中试探光明的触角。
澹凛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像盛着星光，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当然是。以后有什么事别自己扛着，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
俞岑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笑容，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干净又明亮。澹凛看得有些出神，直到俞岑低下头继续背单词，他才回过神，假装看风景，耳根却悄悄红了。
晚自习的图书馆格外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俞岑摊开物理练习册，澹凛坐在对面，手肘撑在桌上，听得格外认真。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俞岑突然觉得，这个平时看起来有些桀骜不驯的男生，认真起来其实挺好看的。
“这里，受力分析错了。”俞岑拿起笔，在纸上画出受力示意图，“你看，摩擦力的方向应该是和相对运动趋势相反，这里应该向左……”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南方女生特有的软糯，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澹凛看着她低头解题的样子，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心里某个角落突然软了下来。他其实根本不是来问物理题的，他物理成绩一直很好，只是想多看看她，想知道这个总是把自己藏起来的女生，到底经历了什么。
讲完题时，图书馆已经快关门了。管理员阿姨开始催促大家离开，澹凛收拾好东西送俞岑回家。这次走到居民楼下，俞岑突然开口：“澹凛，昨天的早餐钱，还有眼镜钱，我会慢慢还给你的。我周末去做家教，很快就能攒够。”
“说了不用还。”澹凛停下脚步，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真要还的话，就帮我多补补物理吧。下次模拟考我想冲进前五，到时候请你吃饭。”
俞岑愣了一下，然后用力点头：“好。”
看着俞岑跑进楼道的背影，澹凛靠在单车上，拿出手机给赵阳发消息：“帮我查个人，高三（1）班俞岑，她家里的情况。别让她知道。”
很快赵阳回了个“收到”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句：“澹哥，你不对劲啊，这是要追人家？”
澹凛看着屏幕笑了笑，没回消息，只是抬头望着楼道里亮起的那盏昏黄的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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