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云与西安的云,或许曾在某片高空相遇。
我常在傍晚看云。这里的云絮总是被江风揉得细碎,从高楼的玻璃幕墙间流过,像倦怠的银鱼游向黄昏。不知你那边天空的云朵,是否还保持着盛唐时丰满的轮廓?我们共享着同一轮太阳的东升西落,光却在不同质地的空气里折射出迥异的色温。
风是常来的信使。它穿过弄堂晾衣绳上湿润的床单,拐个弯又去拂动城墙上荒芜的蒿草。有时我闻到风里带着某种熟悉的气息——你洗发水的余韵,是护城河边蒲草的清苦,是思念。
两座城的雨有着不同的脾气。这里的雨爱在夜里敲打铁皮雨棚,奏出细密的金属叙事;你那里的雨应当更庄重些,落在青瓦上会激起千年岁月的回响。最妙的是雨后,我们各自推开窗,呼吸着被洗练过的空气,虽然相隔千里,却共享着某种潮湿的亲近。
时间在我们之间走出不同的步调。我匆匆穿过人行绿灯闪烁的街口时,你或许正对着古城墙某块斑驳的砖石出神。时差让思念变得立体——我的清晨叠着你的正午,你的黄昏又连着我的深夜,仿佛我们生活的胶片被拉长,拥有了双倍的厚度。
今夜不必看星河。我们抬头时,自有相同的月光漫过睫毛,将两处窗台浇铸成相通的镜面。所谓天涯咫尺,不过是深信某个瞬间——当微风同时拂过我们的衣领,那便是天地替我们完成的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