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已经连下了五天，像是从清溪峡漫延开来的白色潮水，将整座城市都泡在了冰寒里。
教学楼的暖气早就停了，玻璃窗上的冰花厚得能遮住半张脸。夏乔语呵出的白气在口罩里凝成水珠，又顺着下巴滴落在课本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墨迹。课本上“雪滴花”的插图被她用指尖反复摩挲，花瓣边缘的线条都快被磨平了——那纤细的花茎顶着雪球的样子，像极了此刻缩在教室角落、裹紧围巾瑟瑟发抖的同学。
“温度计又降了两度。”江皖欣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口罩闷出的沙哑。她正用一支铅笔头，在草稿纸上记录着什么：室外零下18度，室内零下3度，自来水管冻裂率72%，城郊蔬菜大棚坍塌31个……每一个数字后面，都画着一个小小的冰棱符号。
夏乔语凑过去看，注意到江皖欣的铅笔尖在“冰雪暴持续原因”那一行顿了很久，最后只写下“冰公主仙力残留，暂无减弱迹象”。她的指尖在“冰公主”三个字上轻轻点了点，声音低得像怕被风雪听见：“我们……真的没办法让雪停下来吗？”
江皖欣放下铅笔，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全市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十几个标记：“你看，这些地方的积雪厚度已经超过两米，救援车根本进不去。昨天舒言联系说，连动物救助站的暖气都快撑不住了，刚出生的小狗已经冻死了三只。”她顿了顿，指尖划过地图边缘的一行小字——那是辛灵仙子生前常说的话：“自然从不是用来对抗的，是用来理解的。”
就在这时，两人手腕上的叶罗丽印记突然亮起，淡金色的光芒穿透口罩的缝隙，在冰冷的课桌上投下一行文字：
【特殊任务触发：寒境寻芳】
【任务目标：收服在冰雪暴中自然绽放的花精灵王。其力量无法直接对抗冰雪，却可削弱冰公主仙力的蔓延速度，为人类争取补救时间。】
【时限：三十日。】
【提示：精灵王的力量藏于“共生”之中——唯有理解它们为何能在冰雪中存活，方能获得信任。】
光芒散去，夏乔语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清溪峡那场战斗，冰公主的冰锥穿透辛灵仙子结界时的脆响，那种无力感像此刻的寒气，顺着毛孔往骨头里钻。“削弱……也就是说，我们还是赢不了吗？”
“赢不是唯一的答案。”江皖欣已经打开了平板，屏幕上是她熬夜整理的植物图鉴，“你看雪滴花，它从不会想着‘对抗’暴雪，只是在雪地里扎更深的根，让花茎长得更韧，等春天来的时候，第一个把花苞顶破冻土。”她点开一个词条，雪滴花精灵王“雪铃”的画像在屏幕上亮起，“它的力量是‘勇气’，不是让我们去和冰公主硬拼，是让我们有坚持到春天的力气。”
放学铃响时，暴雪正夹着冰粒横扫校园。校门口的积雪堆成了小山，几个穿着橙色救援服的人正用铲车清理通道，铲斗碰到冰面的脆响，在风雪里传出很远。
“我们怎么去城郊植物园？”夏乔语望着被冰雪封锁的街道，公交和地铁早在三天前就停运了，连共享单车都冻在了停车桩上。
江皖欣却从储物柜里拖出两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拉开拉链：冰爪、雪套、保温壶、高能量压缩饼干，甚至还有一支小小的温度计和土壤检测仪。“我查了卫星云图，今夜暴雪会减弱两小时，是唯一的窗口期。”她把一双雪套递给夏乔语，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手，又多塞了两包暖宝宝，“植物精灵对温度和土壤变化很敏感，我们得带着这些去——不是为了对抗风雪，是为了理解它们怎么在风雪里活下来。”
深及大腿的积雪让每一步都变得异常艰难。夏乔语踩着江皖欣踩出的脚印往前走，冰粒打在护目镜上噼啪作响，睫毛上的冰碴几乎要粘住镜片。她好几次陷进雪坑，都是江皖欣跪在雪地里，用冰镐一点点把她拉出来。
“你看路边的松树。”江皖欣喘着气，指着旁边一棵被雪压弯的油松，“它的枝桠是向下弯的，积雪太多时会自动低垂，让雪滑下去，而不是硬撑着被压断。”她顿了顿，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夏乔语脖子上，“我们也一样，不必想着一定要走多快，只要不停下来就好。”
夏乔语看着江皖欣冻得发红的耳朵，突然发现这个总是捧着数据报告的女孩，其实比谁都懂“生存”的道理。她的冷静不是冷漠，是像雪滴花一样，在绝境里找到最省力的存活方式——不硬碰硬，却从未停止生长。
不知走了多久，探测器突然发出微弱的蜂鸣。江皖欣立刻停下来，趴在雪地上侧耳听，隐约有细碎的铃声顺着风传来。“在那边！”她指着前方一片被雪覆盖的矮灌木丛，那里的积雪比别处薄些，隐约能看见一抹淡金色的光。
两人扒开厚厚的积雪，眼前的景象让她们屏住了呼吸：灌木丛下，一片雪滴花正贴着地面生长，花茎被积雪压得弯成弧形，却硬是从雪缝里钻出脑袋，花瓣上结着薄冰，却依旧透着温润的白。而在花丛中央，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精灵正蹲在花瓣上，用小小的银铲往花根周围培雪。
“你们在干什么？”精灵抬起头，银铃般的声音里带着警惕，“这些雪是用来保温的，不是用来踩的！”她穿着件缀满冰晶的小斗篷，手里的银铲还沾着雪粒，“人类总是这样，要么把我们挖走当装饰，要么把雪扫干净让寒风冻坏根须，根本不懂我们需要什么。”
“我们是来学习的。”江皖欣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花茎，“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在这么冷的天开花？为什么宁愿被雪埋住，也要把花苞露出来？”她从包里拿出土壤检测仪，轻轻插进花根周围的雪里，“你看，这里的土壤温度比外面高3度，是因为积雪像被子一样挡住了寒风，对吗？”
精灵愣住了，手里的银铲停在半空。她看着江皖欣认真读数的侧脸，又看了看夏乔语正用手轻轻拂去花瓣上厚雪的动作——那双手很轻，像怕碰碎冰晶似的。
“你和别的人类不一样。”精灵突然说，她飞到江皖欣的检测仪上，用小爪子指着屏幕，“雪滴花的根要在冻土下积蓄三个月的力量，才能在春天前开花。我们不怕冷，怕的是人类觉得‘冬天就该什么都不长’，把我们当成没用的杂草拔掉。”她顿了顿，小小的身体突然发出金色的光，“冰公主的冰雪暴确实可怕，但更可怕的是人类自己先放弃了。”
光芒落在江皖欣掌心时，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能打碎冰锥的力量，是一种更柔和的韧性——像雪滴花的根，在冻土下悄悄生长；像松枝，在暴雪里懂得弯腰。她能感觉到，这股力量正顺着血液流遍全身，不是让她变得无畏，而是让她在害怕时，依旧能迈出下一步。
“我叫雪铃。”精灵落在江皖欣的肩头，手里的银铃轻轻晃动，“我的力量可以让你们更懂得‘坚持’，而不是‘对抗’。但要削弱冰雪暴，光靠我还不够——山巅的梅花精灵王九千岁，能在冰雪里开辟温暖的异空间；冰川的雪莲精灵王吉祥，能治疗被冻伤的生命……”
她抬头看向漫天飞雪，声音里带着一丝期许：“你们要记住，冰雪从不是为了毁灭，是为了提醒——就像冬天提醒万物，该积蓄力量，而不是盲目生长。”
江皖欣握紧掌心的金色微光，突然想起辛灵仙子曾说过的“平衡”。或许人类从不该想着战胜自然，而是学会像这些花精灵一样，在冰雪里找到共存的方式。
暴雪依旧在窗外咆哮，但在这片被遗忘的花丛里，一颗懂得“韧性”的种子已经埋下。三十日的期限才刚刚开始，她们的征途，不是去对抗冰雪，是去理解冰雪——就像理解那些被人类伤害过的自然，其实从未放弃过给予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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