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言

晚风又轻轻吹了起来，卷起两人衣摆的边角，把那句“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了”揉得软乎乎的，贴在沈秋耳边。他埋在顾尤怀里，能闻到他T恤上混着夜风的皂角香，比酒店里的红酒味踏实得多，鼻尖一酸，差点掉眼泪——上一世看他抱着照片哭的委屈，这一世瞎折腾的慌张，好像都被这一下拥抱熨平了。

顾尤抱得很紧，手臂勒得他腰有点疼，却又舍不得松。沈秋抬手回抱住他，指尖攥着他后背的衣料，才发现他手还在抖。“你刚才在酒店……”沈秋闷声问，“是不是没真生气？”

顾尤把他往怀里又按了按，声音哑得厉害：“气。气你用那种破法子，气你咬了我就跑。”顿了顿，却又笑了，笑声震得胸口发颤，“可看见你站在路灯底下，背影跟要哭似的，又气不起来了。”

沈秋忍不住也笑了，抬手蹭了蹭眼角，把脸抬起来时，正好对上顾尤低头的目光。路灯的光落在两人中间，把顾尤眼里的红血丝照得清楚，也把他唇角那道咬痕映得显眼。沈秋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痕，顾尤瑟缩了一下，却没躲。

“疼吗？”沈秋问，声音放得很轻。

顾尤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摇头：“早不疼了。”他盯着沈秋的眼睛，拇指蹭过他手心上的红痕，“你这呢？”

“也不疼。”沈秋撒谎，那红痕还在发烫，可比起心里的热乎，这点疼算什么。他反手握紧顾尤的手，指缝扣进他指缝里，“顾尤，以后不闹了。”

“嗯。”顾尤应着，把他的手往自己口袋里塞，“天凉，别冻着。”

两人就这么牵着，站在路灯底下，谁也没说话，可谁也没动。晚风吹过公交站牌，哗啦啦响，远处有汽车驶过的声音，近处是彼此没缓过来的心跳声。沈秋看着顾尤被风吹乱的头发，突然想起上一世当鬼魂时，总偷偷看他在篮球场打球，也是这样被风吹着头发，却从没敢靠这么近。

“对了，”沈秋突然开口，“你怎么从酒店跑出来的？门不是你锁的吗？”

顾尤挑了挑眉，拉着他往学校的方向走，脚步慢慢的：“我锁的门，自然有钥匙。”他侧头看沈秋，眼里带着点促狭，“再说，不追出来，怎么逮住你这个跑掉的‘罪魁祸首’？”

沈秋脸一热，挣了挣手没挣开，反倒被他握得更紧。“谁是罪魁祸首……”他嘟囔着，却忍不住跟着他的脚步走，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慢慢叠在一起，再也分不出谁是谁的。

“沈秋，”顾尤突然停下，转头看他，“明天早上……一起去吃学校门口的豆浆油条？”

沈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约他，眼睛亮了亮，用力点头：“好啊。”

“那我早点去等你。”

“不用，我去找你。”沈秋怕他等，又补充，“我知道你宿舍在哪。”

顾尤笑了：“你还偷偷打听我？”

“才没有！”沈秋嘴硬，脸却红了，“是……是上回路过看见的。”

顾尤也不拆穿，只是牵着他的手，又往前走。夜风吹着两人的影子，晃晃悠悠往学校去，路灯一路跟着，把“失而复得”四个字，悄悄落在了他们脚印旁边。这一世不用再当旁观者，不用再留遗憾，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