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灯笼次第亮起,宫道上光影交错。
沈清梧脚步一顿,目光落在那漆盒上。杏花纹样清晰可辨,与冷宫密室里那方帕子一模一样。她俯身拾起,指尖拂过帕子一角,泛着暗红光泽。
身后脚步声逼近,风声骤紧。
她迅速将漆盒握在掌中,指腹扫过帕面,微凉滑腻。心头一跳——这帕子竟带着一丝熟悉的香气,混着血腥味,与昨夜周闵之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脚步声停住,一人沉声道:“娘娘深夜在此,意欲何为?”
沈清梧缓缓起身,垂眸掩去眼底寒光。“原是周统领。”她语气轻柔,透着几分怯意,“方才见一名宫女匆匆而过,衣袖带起一阵风,飘来此物。我见盒盖微启,似有异状,便想取来看看。”
周闵之之弟站在她身后,腰间佩刀未收,目光锐利。“柳侧妃的宫女?”他语气不善,似有意试探。
“正是。”沈清梧轻轻点头,抬眸看他,“她走得匆忙,我担心有异,便拾了起来。”她将漆盒递出,神色诚恳,“还请统领查验。”
周闵之接过漆盒,掀开盒盖,眉头微皱。染血帕子映入眼帘,他手指微动,抽出其中一封残片。纸张泛黄,字迹凌乱,隐约拼出几行字:
**“梧桐泣血,凤囚凰现。”**
他目光一闪,又抽出第二封、第三封,拼合后,八个字赫然浮现。
沈清梧垂下眼帘,藏住瞳孔中的震惊。
这八字,与她手中那封伪造密信的笔迹,完全一致!
她心头猛地一沉。这不是柳婉儿的字迹,也不是周闵之的,而是……某位幕后之人的手笔。这意味着,那些密信并非临时伪造,而是早有布局,甚至可能早在她嫁入东宫之前,就已经开始。
她掌心收紧,指甲刺入掌心,压住心中翻腾的情绪。
记忆闪回及笄夜,父亲书房中那抹冷香混着血气的味道,扳指敲击桌面的轻响。她曾以为那是家族荣耀,如今才知,是精心布下的局。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周闵之之弟,眼神无辜而惶恐。“统领,这帕子上的血……是不是……柳侧妃出了事?”
周闵之神色微凝,将三封残片收起,沉声道:“此事我会禀报陛下。娘娘若无他事,请早些回去歇息。”
沈清梧轻轻颔首,屈膝行礼:“是。”
待脚步声远去,她才缓缓起身,掌心仍攥着金簪。她低头看去,指尖微微发白。
她将金簪藏入袖中,转身往寝殿而去。
梧桐叶沙沙作响,夜风穿廊而过,卷起一片落叶,正落在她脚下。
沈清梧望着那片枯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父亲,您到底在等谁?”
她低声自语,声音极轻,却透着一股冷意。
回到寝殿,她关上门,点燃烛火,从袖中取出金簪,轻轻旋开夹层。三片密信残片静静躺在其中,拼合出那八个字:
**“梧桐泣血,凤囚凰现。”**
她指尖划过字迹,目光渐沉。
她终于明白了。
“凤囚凰”不是偶然,而是早已写就的命运。
而这命运,从她踏入东宫那一刻起,便已开始。
她缓缓坐回案前,取出一张空白纸笺,提笔写下几个名字:
**沈崇文**
**萧景珩**
**周闵之**
**柳婉儿**
她目光逐一扫过,最终停在“沈崇文”三个字上。
父亲,你到底是想借我攀权,还是想用我换命?
她放下笔,掌心微张,露出一道暗红痕迹——正是昨日滴血写下的“凰”字。
她缓缓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太子昨夜咳血改诏的身影,他伏案疾书,朱砂笔重重划过纸面,在“废后”二字旁添了两个小字——**共政**。
他曾说:“你若不信我,便亲手杀了我。”
那时她以为是试探,如今才知,是真心。
她睁开眼,眼中寒光乍现。
“既如此,我便再走一趟密室。”
她站起身,将密信残片重新藏入金簪,披上外袍,悄然推门而出。
窗外,梧桐叶仍在沙沙作响,仿佛低语。
命运的齿轮,已经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