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炉咕嘟咕嘟响着,白雾顺着青砖墙往上爬。我坐在谢景行床边,指尖还残留着他手背上的血渍。那道裂痕在晨光里泛着红,像是要把翡翠镯子染成琥珀色。
"娘娘该喝药了。"
谢明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今早没带暖手炉,换成了个素白瓷碗。我闻到药香里掺着点檀木味,和昨夜燕窝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长公主倒是勤快。"我把镯子往袖子里藏了藏,"御医院这么多太医,何劳您亲自煎药?"
她把碗放在我面前,鎏金袖扣在晨光里闪了一下:"有些药,还是得亲手熬才灵验。"说着话,她目光扫过谢景行手里的佩刀,"听说这刀沾过不少血?"
我捏住碗沿,指节发白:"地窖那些人,死法都一样。一刀毙命,手法干净利落。"抬头看她,"和当年谢家清理内鬼的手法,倒是一模一样。"
她突然笑出声,惊飞窗外的寒鸦。"沈皇后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她伸手拨弄碗里浮沫,"当年你大婚那日,我就说过,谢家能给你的,远比沈家多。"
我盯着她袖口金线绣的雁纹,想起昨夜梦里那些血。谢家人倒在血泊里,玉佩滚到墙角,背面刻着"玥儿至宝"。
"当年我母亲临终前也说过一句话。"我慢慢松开碗,"她说沈家女儿生来就该做棋手,不是棋子。"
谢明玥笑容凝住了。
外头传来更鼓声,四更。阿芜提着食盒进来,里面装着今早新熬的燕窝。我注意到她袖口有片断发,还沾着点血迹。
"娘娘,这是在御医院外捡到的。"她低声说,递上个布包。我打开看,几缕青丝间夹着半片玉佩残片,正面刻着谢字,背面却是个陌生暗纹。
谢明玥突然凑近:"这令牌背面的纹路..."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和苏婉儿那枚不一样。"
我攥紧布包,指甲掐进掌心。窗外掠过个黑影,袍角露出陌生徽记。和令牌暗纹惊人相似。
"娘娘..."阿芜欲言又止,"宫外传来消息,说有人在城南看见个戴斗笠的黑衣人。"
谢明玥猛地起身,袖口扫翻药碗。褐色药汁溅在谢景行衣襟上,晕开一片诡异的蓝。
"你们..."我刚要开口,谢景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喉头发出咯吱声,嘴角溢出血沫,竟带着荧光。
"别让他喝那药!"我冲上前按住他肩膀。他眼皮颤动,右手死死攥住我手腕。
"别...让她靠近..."他声音沙哑,血沫顺着下巴滴在我袖口,"小心...袖子里..."
我低头看谢明玥,她正慌乱地往后退。袖口闪过半截染血的密令,朱砂印记刺得我眼眶发疼——正是令牌背面的暗纹。
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御医们涌了进来。谢明玥趁乱往后退,却被门槛绊了一下。她袖子里滑出个银针,针尖泛着幽蓝。
我突然明白过来。那夜地窖,真正要杀的人从来不是我。
"娘娘!"阿芜拽住我袖子,"谢大人求见。"
我转头看她,发现她鬓角也沾着片断发,和布包里的一模一样。晨光刺破云层,第一缕阳光照在案上药碗。浮沫勾勒出的纹路,竟和令牌暗纹一模一样。
"娘娘..."阿芜声音发抖,"还有件事。今早有人送来个锦盒,说是从苏婉儿房里找到的。"
我接过锦盒,里面躺着半块令牌。正面刻着谢字,背面却是陌生暗纹。和窗外掠过的黑影袖口徽记完全一致。
谢明玥突然扑过来抢夺,我往后一闪。她踉跄几步撞到药炉,铜炉翻倒时砸在谢景行床头。他闷哼一声,手指终于松开了佩刀。
我弯腰捡起那把刀,刀柄上的谢字徽记已经斑驳。和令牌背面的暗纹完全不同。
"原来如此..."我喃喃自语,"谢家的人早就死了,但谢明玥还活着。可你..."我抬头看她,"你到底是谁的人?"
她咬住嘴唇,嘴角渗出血丝。窗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禁军统领。
"启禀娘娘!"他跪下抱拳,"我们在城南发现个密室,里面藏着大量兵器。还有..."他迟疑片刻,"几具尸体,都是谢家旧部。"
我握紧手中令牌,瞥见谢明玥袖口密令与谢景行佩刀上的徽记完全不同。第一缕真正的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案头未饮的药碗。浮沫勾勒出诡谲纹路,像极了令牌背面的暗纹。
我转身时,翡翠镯子轻轻晃动。裂痕映着朝阳,像一道新生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