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血腥气混着檀木香，呛得人喘不过气。我蹲下身，指尖抚过那把插在尸体胸口的刀。刃口锋利，手法干脆利落，不像是普通家丁能干出来的事。
"全都是一刀毙命。"随行的禁军统领压低声音，"像是...练过的。"
谢明玥站在地窖入口处，鎏金暖手炉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我起身走过去，故意碰了碰她手中的暖手炉："这炉子里烧的是什么好炭？倒是个杀人的好东西。"
她轻笑一声，没接话。
我径直推开地窖石门，月光漏进来一线，照见最角落里那具尸体。那人右手还紧握着刀柄，指节发白。我凑近细看，刀柄上刻着一个极小的谢字。
"长公主府上的徽记？"我转身问她。
她慢悠悠拨弄着手炉上的纹路："有些人，是杀不死的。"
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我快步走出去，正看见谢景行策马而来。他翻身下马，黑色披风扫过满地枯叶。我注意到他腰间佩刀晃了一下，刀鞘上沾着暗红血迹。
"查清楚了？"他问我。
我摇头："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死法太整齐了。"
他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翡翠镯子硌在他掌心，裂痕在月光下愈发清晰。
"小心谢明玥。"他低声说，"她比你想的更可怕。"
我抽回手，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高喊："刺客往宫墙方向去了！"
我追上去时，谢景行已经翻身上马。夜风卷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一截绷带，那是今早为我挡毒镖留下的。
我们一路追到偏殿后院。苏婉儿被逼到墙角，手里还攥着那枚玉佩。她鬓边碎发被汗水打湿，眼神慌乱。
"别过来！"她扬起袖子，毒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谢景行一步跨到我身前。毒镖钉在他肩头时，我听见自己心跳声。他闷哼一声，却连眉头都没皱。
"你为何要毁她？"他盯着苏婉儿，声音发颤。
我冲上前，掰开苏婉儿的手。那枚玉佩滚落在地，正面刻着谢明玥的名字，背面却是个小小的"玥"字。
"这不是你的东西。"我捏着玉佩，"是谢明玥给你的？"
苏婉儿咬住嘴唇，嘴角渗出血丝。她突然挣扎起来，袖口撕裂时掉出个暗红药瓶。我认得这颜色，和昨夜燕窝里的檀木香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梆子声，三更了。苏婉儿趁机挣脱，翻身上墙。我追上去时，看见她袖口里藏着的东西——半块令牌，和谢景行腰间那块一模一样。
御花园深处，暖亭里烛火未熄。我远远望见谢明玥独坐案前，手里把玩着一枚玉牌。她面前堆着几封信，正在往火盆里扔。
"长公主倒是好兴致。"我走进去。
她头也不抬："沈皇后这么晚还不歇着？"
我盯着火盆里烧剩的纸灰："苏婉儿袖子里的玉佩，是从你这儿拿的吧？"
她终于抬头看我，眼底映着跳动的火焰："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突然想起地窖里那些尸体，刀柄上的谢字徽记。谢家的人全死了，但谢明玥还活着。谢景行刚才护我时中了毒镖，这毒，会不会也来自谢明玥？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问。
她吹灭最后一支蜡烛，暖亭陷入黑暗："等天亮你就知道了。"
我转身要走，听见她在身后轻笑："谢景行，你终究还是看不清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回到寝殿，匕首还在枕下。我拿出来擦拭，刀刃上沾着苏婉儿的血。窗外传来更鼓声，四更了。
我想起大婚那夜，谢景行坐在我床边一夜。他说要给我十里红妆，最后却给了我三年的囚禁。现在他说让我小心谢明玥，可他自己又知道多少真相？
翡翠镯子在腕上轻轻晃动，裂痕像一道看不见的伤。我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会有新的麻烦等着我。但此刻，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梦里却全是血。谢家人的血，苏婉儿的血，还有谢景行肩头渗出的血。我在血泊里走着，踩到那枚玉佩。它滚到墙角，背面露出一行小字——"玥儿至宝"。
我猛然惊醒，天还没亮。阿芜站在床前，手里捧着个锦盒。
"娘娘，"她声音发抖，"苏婉儿逃了。有人在宫墙上看见个黑衣人，说是她的..."
我接过锦盒，里面装着半块令牌。正面刻着谢字，背面却是个陌生的暗纹。这不是谢家的东西，也不是谢明玥的。
看来这场局，远比我想象的更大。
我握紧手中半块令牌，天还没亮透，阿芜已经带人把寝殿围得密不透风。
"娘娘，这是在苏婉儿逃走的路上捡到的。"她递上一个布包，里面是几缕断发，还沾着点点血迹。
我盯着那些发丝，想起昨夜月光下谢景行肩头渗出的血。他一声不吭拔出毒镖时，我看见他手背青筋暴起。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跪下："启禀娘娘，长公主府上..."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谢明玥一身素衣立在门口，鎏金暖手炉换成了一盏白瓷茶杯。她端着茶慢慢走近，茶香里混着若有若无的檀木味。
"沈皇后这会儿该喝药了。"她将茶盏放在我面前，"今早天寒，可别伤了身子。"
我盯着茶水晃动的波纹："长公主倒是很关心我的身体。"
她轻笑一声："你若是病了，谁来查清真相？"
话音未落，外头又传来喧哗。这次是御医署的人，抬着个担架匆匆进来。掀开帘子时，我看见谢景行脸色煞白，肩头血色又渗了出来。
"伤口崩开了。"随行的侍卫低声道，"他在练武场晕倒的。"
我起身要走，却被谢明玥轻轻按住肩膀。她指尖凉得像冰："让他自己选。"
我甩开她的手，快步走到谢景行身边。他眼皮微颤，右手还紧紧攥着佩刀。我掰开他的手指，刀柄上那个小小的谢字徽记刺得我眼眶发疼。
"你到底是谁的刀？"我低声问。
他忽然睁眼，声音虚弱却清晰："别相信她。"
远处钟声响起，晨光染红窗纸。我看着他苍白的脸，想起大婚那日他也这样握着刀，说要给我十里红妆。
外头传来更鼓声，五更了。
我转身时，谢明玥已经不见了。茶盏里浮着片茶叶，在晨光中缓缓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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