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烛火将半块玉佩映得通红，我手指摩挲着裂痕边缘，侍卫统领的血渍还沾在上面。青年死士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紧："娘娘，虎符丢了，我们得想办法......"
"嘘——"我按住他说话，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烛光晃动间，我忽然想起谢明玥陪嫁首饰盒里的凹槽，那形状分明与这玉佩契合！冷汗顺着脊背滑下，当时只当是寻常装饰，现在想来......
"娘娘快看！"青年低声惊呼。侍卫统领胸前不知何时泛起微光，竟是另一块半玉反光。两半玉佩拼在一起，严丝合缝。我手一抖，烛泪滴在玉面上，竟隐约显出"玥儿至宝"四字！
外面传来铁甲碰撞声，青年熄灭火烛。黑暗中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脑海中浮现出三年前那个夜晚。
那天夜里我路过花园，看见谢明玥独自垂泪。她见是我，哽咽道："若有一日我知道了真相，你会站在我这边吗？"我当时不明所以，只当是女儿家的烦恼。现在才明白，她在质问沈家给她安排的身份。
大婚当日皇帝亲临探望谢明玥的画面突然浮现。那眼神......不像是看臣子，倒像是父亲看女儿。我浑身发冷，难道说......
"娘娘，这里不能久留。"青年拽着我往地窖深处躲。雪从砖缝渗进来，沾湿了衣角。远处传来人声："搜仔细些，户部尚书有令，定要找到废后！"
穿过回廊时，紫宸殿方向飘来檀木香。我猛地停下脚步，这味道与苏婉儿房中的一模一样，也和谢明玥暖手炉机关散发的气息相同。谢景行每次看见谢明玥都若有所思，甚至为她改动朝政决策......这些事串联起来，让我浑身发冷。
青年带我绕过三道巡逻队，在紫宸殿西侧发现暗道入口。雪地上有新鲜足迹，却在密室门前戛然而止。我轻抚墙面，摸到暗纹——与谢家密信相同的图腾！
"娘娘，烛泪还温，有人刚离开。"青年压低声音。推开门时尘封气息扑面而来，架子上堆满发黄卷宗。我翻找时发现一枚印章，"玥儿至宝"四个字清晰可见，与袖中残纸完美契合。
指尖颤抖着展开卷轴，墨迹斑驳记载着："永昌十年，宠妃诞育双胞胎，嫡女夭折，庶女顶替......"落款竟是皇帝亲笔，盖着传国玉玺！
"原来如此......"我喃喃自语。谢景行少年时期在页边批注："为何玥儿不能光明正大？"这句话让我的心揪得生疼。
烛火忽灭，黑暗中传来衣袂破空声。再亮灯时，谢明玥立于门前，手中握着半块虎符。她嘴角噙着冷笑："你以为谢景行真是为了你反抗皇权？他早知道一切。"
青年死士拔剑护在我前，却被她袖中银针逼退。我盯着她颈侧那道旧疤，想起三年前随圣驾南巡时，谢景行为救御前侍卫身中三箭。当时他说："此人救过我性命，将来若有机会，你要替我还这份情。"
"真正想杀沈家的是皇帝。"谢明玥缓步走近，"谢景行才是唯一想护我的人。"她袖口露出与密信相同的暗纹，"这些年他在暗处布局，就为给我一个清白身份。"
月光从窗棂透进来，照在拼合的玉佩上。图案映在墙上，竟是太子印鉴！我后退一步，脚跟撞到书架，几卷竹简滚落。其中一卷展开，详细记载着谢家调包嫡庶的过程，末尾赫然有沈父签名。
"这就是证据。"我攥紧卷轴。谢明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平静。她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才是真正的遗诏，来自......"
钟声突然响起，宣告新帝即将登基。我看着她手中的虎符，终于明白谢景行为何临死也要护住我。这场局，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了。
-我盯着她手中的虎符，终于明白谢景行为何临死也要护住我。
这场局，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了。
"真正的遗诏？"我的声音发颤，指尖仍攥着那卷记载调包真相的竹简。密室里飘着陈年墨纸的气息，混着刚才烛火熄灭时残留的焦味，在鼻腔里搅成一团混沌的腥。
谢明玥往前半步，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她手腕上。那截皓腕莹白如玉，却让我想起大婚当日，她捧着茶盏跪在太后跟前，指甲缝里沾着点暗红——是苏婉儿被毒杀那天，她亲手掐破掌心才没让血滴在圣旨上。
"娘娘还不明白吗？"她声音轻得像叹息，"谢景行从来不是你的依靠。他要的从来都是这把龙椅。"
青年死士忽然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往后退。方才谢明玥袖中银针明明偏了几寸，此刻却见他嘴角渗出血丝，脸色发青。我心头一紧，猛地拽住他手腕，脉搏跳得紊乱。
"你对沈家忠心耿耿，可曾想过他们拿你当过人？"谢明玥说话时，眼神扫过青年死士，像是随手拂去一片尘埃，"当年谢景行救下你命，不过是想让你今日替他送命罢了。"
青年喉头滚动，似想开口辩解，却说不出一个字。我只觉五脏六腑都在抽痛。谢景行临终前望向我的那一眼，分明写着"活下去"，难道那也是假的？
"你娘害死我亲母，你父篡改玉牒，你们沈家欠的债，该还了。"谢明玥抬手，虎符在她掌中泛着冷光，"今夜新帝登基，你以为真是为谢景行服丧？那是为他铺路！"
话音未落，远处钟声再响。第一声尚且悠远，第二声便近了许多，第三声竟已在紫宸殿方向炸开。
有人来了。
谢明玥眸色骤变，手腕一翻，袖中寒芒乍现。我几乎本能地往旁边闪，却听她低笑："别怕，不是冲你。"
门被撞开的瞬间，我看见她整个人像片雪般旋出去。来人披着玄色斗篷，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剑锋直指谢明玥咽喉。她却不闪不避，反手挥出一记银光。
"叮"的一声脆响，剑尖挑开兜帽，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我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是谢景行。
他分明已死在冷宫门前，此刻却活生生站在眼前。斗篷下摆沾着雪泥，右手虎口有道新鲜刀痕——正是我逃亡时留下的。
"你……"我声音哽在喉咙里。
谢景行却看都不看我一眼，目光牢牢锁住谢明玥。两人对峙片刻，他忽然开口："时辰到了。"
谢明玥冷笑："等这一刻等了十年，你说时辰到了？"
"谢家罪证确凿，今夜就该覆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不必再装了。"
"装？"谢明玥眼角泛起一丝凄厉，"你才是装了一辈子吧？说好要给我正名，到头来却只想借沈知遥上位！"
我听得心惊肉跳。密室里空气仿佛凝固，连烛火都静止不动。
谢景行缓缓抬手，掌心躺着一枚印章，与我手中"玥儿至宝"赫然相同。他一字一句："我从没想过要当皇帝。"
谢明玥瞳孔骤缩，虎符几乎脱手。
"但有些人，"他转向我，目光第一次落在我身上，"以为我死了，就敢动不该动的人。"
我浑身一震。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夹杂着铁甲碰撞。谢景行身形一闪，挡在我身前。下一秒，箭矢破空而入，钉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
"走。"他低声说，拉住我手腕。谢明玥愣在原地，脸上神色复杂难辨。
我却突然甩开他："等等！"
他回头，眉心微蹙。
我举起手中卷轴："沈家调包案，皇帝亲笔？传国玉玺？你早知道？"
谢景行沉默片刻："我知道的比你多。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外面喊杀声渐近，火把映得窗纸发亮。
"你到底是谁的人？"我咬牙问。
他看着我，眼底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情绪："我是你的人。"
话音未落，密室房梁轰然塌陷。瓦砾纷飞间，我被人猛地拽出门外。雪夜刺骨，远处紫宸殿灯火通明，像一头睁开眼睛的巨兽。
而谢明玥的笑声，随着风雪飘散在身后。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